莫不是,真如这谭越所说,她因受了刺激,一时间什么都忘了。
宋清华背后微微泛起些冷汗,思绪不敢触及父母兄长亡故的事,攥紧自己的衣裙。
书因跑过来扶住她,宋清华咬着下唇,沉默许久,忽然道:“如今是哪一年?”
谭越这次倒是颇为震惊地看了她一眼,饮了口温茶:“姑娘连这儿都记不得了?按你们南陆的算法,如今,应该是崇帝二十三年。”
崇帝二十三年。
宋清华一惊。
她与连寤和唐远安离开南陆时是二十一年,她记忆里进入海棠林那天也才是二十二年的大年初一。
若真是他们回了南陆后她失忆,时间便对上了。
谭越见她久久不说话,抱臂绕有兴致道:“姑娘觉得如今这是在做梦?”
宋清华咬着下唇,她对谭越这个人没有半点记忆,不清楚他的脾性,不清楚他为何会在这里,心里那点隐约地猜测一出来便被她慌忙地压下去,镇定了神色:“我父兄不会与东连谍者有私交。”
谭越耸了耸肩,摊手道:“宋将军父子二人肝胆披沥,碧血丹心,自然不会与我们这种人有私交。”
话音一停,他带着促狭的笑意起身,“可是如今的宋姑娘就不一样了。你知道,帝心难测吗?”
“宋将军携子出征,浴血奋战,有闻星令加持,杀得我东连毫无还手之力。”谭越的眼中染上兴奋,急迫地想要看看宋清华反应,面上的恶意毫不收敛,“可惜功高盖主,对南陆国君来说,有了闻星令,谁去征战不是战无不胜的呢?可怜我们宋姑娘,还没出嫁,父兄皆死于马蹄之下,还要被一心侍奉的君王扣上通敌的帽子。”
谭越满意地看见宋清华的脸色愈发苍白,被书因扶着的手臂微微颤抖,却仍在努力压制自己的情绪。
“若非连寻在朝堂之上力保,说你是连家的人。”谭越继续道,“你和你身后这小丫鬟哪里还会安安稳稳地站在这里。如今,姑娘竟然什么都记不得了。”
帝心难测。
宋清华喉咙处涌上来了压不住的腥甜,她不敢在这人面前露出怯弱的一面,只能死死咬住下唇。
她知道帝心难测,可如今的国君,是她宋家与林家联手送上王位的。
她原以为,纵使她印象之中的国君再残忍暴虐,对宋家,也会有几分旧时的情义在。
“既然罪名安都安了,宋家的名声也早已一塌糊涂,姑娘何不将错就错,听了夫人的话,从连家盗出南陆的军情,用南陆祭奠宋家冤死众人。”
谭越一步步走近,蛊惑道,“你这么做,一来,报复了南陆国君对宋家的迫害,二来,也能将连家拉下来。与其带着罪臣之后的污名给连寻做妾,不如拉了他一家与你一同陪葬。谁知道这件事里,他有没有为国君出力?若非如此,为何他朝堂之上力保你性命,赢了个念旧情的好名声,却不为你父兄翻案?凭什么你父死兄亡,他却可以继续迎娶高门贵女,让你做妾?凭什么你宋家家破人亡,连家却一片其乐融融?”
他一步一步走近,宋清华低头不语,一手攥着衣裙,一手握着书因的手。
谭越挑了挑眉,正欲再道两句,宋清华却蓦然抬头,直直地盯着他的双眼,将他看得发毛,冷不丁开口:“这不是崇帝二十三年。”
宋清华轻轻推开书因,再仔细看了看这间屋子,抿了抿唇,眼眶憋得通红,她方才硬生生吞下了喉咙处涌上的鲜血,唇角还沾着鲜艳的红色,声音断断续续:“这是我的梦,还是幻境?”
谭越冷笑,摇了摇头,对她这副模样似乎并不意外,准备再打击打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