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榆站在山脚下,抬眸望着不远处的陵园。
天朗气清,空气中氤氲着馥郁的玫瑰香。
也没站了多久,林榆忽而回了头,眉眼清冷,“走吧。”
“嗯?”纪今歌怔忪了下,“不去看看吗?”
林榆摇头,他看着纪今歌,唇角微勾,眸底有些苦涩,“不了,这就够了。”
他母亲、应该不想见到他。
纪今歌抿抿唇,没有多言。
林榆转头,与纪今歌并排走在一起。
三人安静了一会儿。
对于林榆,纪今歌心里其实有很多的疑问,斟酌了用词,问道:“这段时间你一直在海城?”
林榆没否认:“是。”
“那巫家的那半本……”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
林榆打断了她的话,声音很浅,“巫家的另外半本道法在我师父那里。”
他师父……
纪今歌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
一身灰黑色道袍,身板很正,跟以前一样清冷温柔,也完全察觉不出妖气。
她想起尹池说过的,他有个很厉害的师父。
所以,他师父也是道士么?
“都这时候了,我也没必要再隐瞒什么了。”林榆说:“我出生时,带走了我母亲身上的妖气,为了掩盖我身上的妖气,我母亲找到了闲心道长,也就是我现在的师父,并答应拿出另外一半巫家道法作为交换。”
纪今歌听着,抬眸看向了陆爻。
她年岁浅,没听过闲心道士这号人物。但陆爻活了那么久,应当知道的多一点。
陆爻眉心微皱。
这个闲心道长的名号他确实听过,但那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按辈分排的话,他应该属于巫元正祖上那一代。
没想到都这么久,这老道长竟然还活着。
“然后呢?”
纪今歌继续问。
“然后——”
林榆停了下,继续说:“闲心道长不仅为我掩盖了身上的妖气,还收我为徒,传我道法。”
纪今歌想起清乾道长那与巫元正相似的手法。
“清乾道长……”
“他是我师兄。”林榆没否认,直接问。
话落,他又垂眸看向了纪今歌,突然叫住了她,“今歌。”
“嗯?”
“今天,我会把的所有的事都告诉你。”
纪今歌对上林榆那双偏深的双眸,眨了眨眼,脑海里似乎闪过一丝不对劲,但这点“不对劲”她还没抓住,就又听到林榆道:“这时间道法千变万化,师父之所以接受巫家那本,因为、他原本就与巫元正的祖上是一脉同承。”
“什么?!”
纪今歌惊讶。
陆爻听着,也看了过来。
纪今歌察觉到陆爻的眼神——看来队长也不知道这件事。
林榆沉声,缓缓道出了百年前的事。
闲心道长同巫元正的祖上师出同一人——徐天师。
闲心与巫道长算是同一时间入门,但论天赋、论实力,还是巫道长更胜一筹。恰逢徐天师年迈,想把道法传给其中一位徒弟。
当时闲心与巫道长谁弱谁强,一目了然。
闲心知道这本道法不会落到自己身上,就辞别了山门,外出游历。
这么一游历,就是半个世纪。他也年迈,准备找个道观隐居养老时,霍灵就在这时抱着还是婴儿的林榆上了门。
霍灵许是知道他和巫道长师出同门,便拿出了半本道法作为交换。
也是从她口中,闲心才知道,原来同门师兄已经早早地陨落了。他不知道自己当时是出于什么心理,不仅收下了那半本道法,还收了林榆为徒。
“那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听完林榆所说的,陆爻插话进来,声调听不出起伏来,“你应该知道,出现在行动队的视野里的后果。”
“知道。”林榆很镇定地对上了陆爻的眼睛,面色坦然,“那僵尸,只有我能对付。”
陆爻眉梢微挑,“这么自信?”
林榆:“陆队,我知道你实力高强,在妖界鲜有对手,但舒小姐是僵尸,妖族拿她没办法,只有道士才与她相克。”
他停了下,又道:“巫元正虽然很厉害,但他只是在画符这方面有优势。”
陆爻唇角微勾,笑意明显,只是未抵达眼底,“你确定你能对付她?”
林榆没回陆爻这话,只是淡淡道:“我是半妖,没法像巫元正那样,学道法、学符咒,只能学些降妖伏魔的本事。”
陆爻:“哦?”
林榆:“如果陆队不相信我,可以把巫元正找来。”
陆爻哼笑,直言道:“我确实不相信你,而且从一开始就不相信。”
林榆:“……”
看两人这剑拔弩张的架势,似是要打起来,纪今歌轻咳了声,“阿榆,你真的知道舒小姐的下落吗?”
林榆从陆爻身上移开视线,嗯了声:“从舒小姐来了海城,师父便察觉到了。这些日子,我和师兄一直在找寻她的下落。”
纪今歌:“那她在哪?”
“礼——”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一段手机铃声打断了林榆想说的话。
是陆爻的手机。
陆爻看了眼来电显示,眉头轻蹙,接起电话。
他没开扩音,纪今歌听不到电话里的内容,只听他轻嗯了声,又说了句“我知道了”,便挂断了电话。
“凤娴打来了电话。”陆爻转头跟纪今歌解释,“牧津找到了。”
“真的?”
纪今歌眉眼一喜。
“嗯。”陆爻回:“真的。”
纪今歌松了口气,然而她这一口气还没喘完,又听陆爻道:“他受了伤,人已经送到医院了,但现在还没醒。”
纪今歌怔忪了下:“是舒小姐所伤的?”
“不是。”陆爻把电话里的内容复述给纪今歌,“牧津身上没尸毒。”
没尸毒——
以阿骁的实力,是完全比不上牧津的。
看来,还真的有人在暗中帮助舒小姐。
只是这个帮助她的人,会是谁呢?
纪今歌心里偏向青峰会一点。
毕竟,也只有青峰会才有这么强的实力。
现在牧津还没醒,到底是谁伤了他,可能要等到他醒来之后了。
场面安静了些许,林榆没有介入他们的聊天内容,他只是等两人交谈完后,才淡淡道:“人在礼山公馆对面的清西酒店。”
“礼山公馆?”
纪今歌愣了下。
他们追查了那么久,没想到人在礼山公馆附近。
那清西酒店她知道,她去陆爻家时见过好几次,就在公馆的街对面。
也是。
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们也料想到警察料他们不敢在陆爻家附近落脚。
说话间,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开了过来,停在路边。
是陆爻的车。
陆爻走过去,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不知道林道长敢不敢上我这车。”
不知为何,纪今歌总觉得陆爻这话挑衅十足。
林榆没有犹豫,走到车前,刚准备去拉后座车门,就听陆爻道:“林道长这边请。”
林榆抬眸,对上陆爻的眼神。
这双眼睛幽深如墨,似乎看不到尽头。他迟疑了一秒,还是坐了进去。
终归到底,他是信任纪今歌的。
见林榆坐了进去,陆爻啪的一声关上车门,又抬眸示意了纪今歌。
纪今歌了然,大步走过去,跟他一道坐在了车后座。
上车后,纪今歌才发现开车的是茅叔。
早在林榆带他们陵园时,陆爻就给茅叔发了消息。
茅叔开的很快,约莫二十分钟的时间就抵达目的地。
一下车,纪今歌就感觉到一股浓重的压抑气息。她抬眸望了望天空,这会儿明明都已经放晴了,但天色还是阴沉沉,有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压迫感。
再看看礼山公馆对面酒楼——
一股浓郁的死气从里面飘了出来。
这么重的死气,看来,舒小姐真的在里面。
“茅叔。”
下车后,陆爻就直接吩咐道:“你在外面接应,一旦有情况就及时通知。”
茅叔忙应下来,“好。”
说完,三人朝酒店里走了过去。
彼时,整条街道毫无一人,连酒店大门也是紧闭着的。
林榆没有着急推开门进去,他从随身的布包里取出了两根蜡烛,递了过去,“这蜡烛想必你们已经从巫元正那里见识过了,蓝光越重,尸气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