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百年间,冥界的忘川河上一直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
“无忧渡,渡尽世间执念之人。
一渡求而不得,
二渡阴差阳错,
三渡执迷不悟。
不渡生者,不渡恶鬼。“
……
永安河边,我捏着那封看了无数遍的信:“……我已决定迎娶张家小姐,耽误了你五年,对你不住,莫再等下去了,祝好!——秦律书。”
我始终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努力的想从字里行间扒拉出隐情,然而整封信写的甚是简洁明了。总结成一句话就是:我们结束了!
若不是这字体太过熟悉,我定是要上京亲口问一问的。
一滴泪滴在了信纸上,晕开了墨迹,我低头看到泅湿的秦律二字,用手抹去水渍,越抹越花,最后失去耐性将整张纸搓成了团,狠狠攥在手心。
我想起临走前,他轻轻抚开我额前的碎发印上一吻,温柔的说道:“等我,高中之日便是娶你之时。”
彼时我笑的极其圆满。
而如今,我无望的仰头看向天空…
砰…
“有人跳水了,快来人呢,有人跳水了。”
河水冰冷刺骨,但抵不上内心的凄凉。
我恨你!秦律。
临死之前,我只有这一个念头。
……
我叫谢无忧,是这无忧渡的老板娘。
我本是凡间一名平凡的女子,与那书生秦律私定终生,约好一举夺魁后便回家乡娶我,我日日坐在永安河边望向京城的方向苦等。
这一等就是五年,结果等来了新科状元秦律迎娶相府千金的好消息,还友好的附赠了我一封诀别信。我不堪其辱愤而投河自尽。
永安,永安,永安河中的我永不得安宁。
我死后来到那奈何桥上,因怨气太盛,连干了三碗孟婆汤都没有忘记前尘往事。我怀疑是孟婆偷工减料,因此撅着嘴同孟婆在桥上大吵了一架,甚至惊动了鬼差,闹上了阴司。
结果却是因为我执念太深,孟婆汤对我起不了作用,我也因此无法转世投胎。
这种情况在冥界也时有发生,大多数鬼魂在这忘川河上飘个年八载的,执念也就消散了,自然能顺利过河投胎。
唯独我,都已经飘了上百年了,依旧怨气不消。整个冥府都拿我没办法。
初时我日日到孟婆那讨要一碗孟婆汤喝下,由于过于无聊,我便常坐在孟婆身边磕着瓜子听往来的冤魂诉说自己的执念。边听边顺道发表一下建议,结果经常有冤魂经我一番劝导后,竟然神奇的散了执念,成功转世投胎。
我的存在大大提高了奈何桥的通过率和孟婆的业绩。
冥王见我“功勋卓着”,特赐我在忘川河边开一所客栈,专门接收执念未消之人,助他们顺利渡过奈何桥。
从此忘川河边多了一所客栈,他的名字叫无忧渡。
今日客栈里清闲的很,想来是阳间正值太平盛世,并无太多冤魂。整个冥府都较往日冷清几分,更别提我这无忧渡了。
我坐在客栈门口,翘着二郎腿嗑瓜子,悠闲的看着忘川河中来往的渡船。
“无忧姑娘,今日生意清闲呀。”
“是啊,阿翁。现在阳间太平,大家都和乐融融,冤魂自然就少了。”我思忖着要不要将打烊的招牌挂出去,溜去背阴山摘果子。
正当我起身刚把打烊的招牌挂好,门口就来个客人,一身黑衣黑斗笠的看不清容貌。虽然来的委实不是时候,但我一直是一个有着职业操守的鬼差,因此生生咽下了不满,一团和气的将人请了进去。
进门后,我照惯例给他奉上一杯热茶,然后拿着小本本坐对面,慢悠悠的开口问道:“这个兄台,请问您有什么解不可的执念呢?大可与在下倾诉一二,许多事说出来便也就解了。”
他不发一言,突然伸手一把将我的本子抓了过去,热茶都碰洒了一桌。啧啧啧,那可是我托鬼差去阳间给我寻的雨前龙井啊,珍贵的很,暴殄天物啊。
我心疼的看着我的茶,愤怒的开口问道:“你这是做甚?”
他不答,反而急速的翻查着我的本子。我瞧着这人古怪的很,怒从胆边生,隔着桌子过去抢我的本子。两相拉扯下,啪,掉茶水上了。
“啊,我的三渡录啊...”我心疼的叫喊道,赶紧伸手去抢救。
他一把抓住我的领子,将我揪起来。
“怎么没有?”他突然开口问道。
“什么没有啊?”我一头雾水,心急的拿手绢擦拭三渡录上面的水渍。
“怎么没有我师姐的记录?”嗯...声音还挺好听,百忙之中我分出一缕神思想到。
“你师姐是谁啊?你就算找你师姐,也不用这么粗鲁的吧。”
闻言他放开我,朝我一拱手说道:“在下鲁莽,请姑娘恕罪。”嗯…手也挺漂亮的。
只是这番谦和有礼,做的属实有点晚了!
“你师姐叫什么名字?老身这无忧渡并非每个鬼魂都来的,只有执念未消之人才会来到这里。”
我整了整衣领,挺直身子虚张声势,一副色厉内荏的样子。好歹我也是冥府听差之人,怎能任由此等宵小欺负?
“我师姐叫徐若雪,蜀山弟子,七日前身亡。”
“蜀山还有女弟子啊?”我啧啧称奇。
他:“......”。
我小心翼翼的翻着差点成了破烂的三渡录,努力的从泅湿的字里行间寻找他说的那三个字。找了一圈并未见到,“属实是没有啊,那说明你师姐并未来过无忧渡。”
“不可能,她执念深重,绝不可能轻易投胎。”他表示坚决不相信。
我面皮紧了紧,事实摆在面前,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
“或许她在阳间盘桓多日,至今还未到地府。”我给出了一个十分合理的猜测。
也就是说,兄弟,你死早了,你那师姐尚未来得及下地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