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是一名五年级学生,作文每次都是几乎被语文老师判满分。
校长曾经将他的作文作为范文拿到乡教委去供各个学校的老师传阅。
老师们都很惊讶这个平时少言寡语的少年,在作文中,词汇丰富,感受奇特。
所以,他相信自己的观察判断不会错。
但却只能仅限于此。
他不敢去问母亲。
他知道母亲是一个很坚强的人,她不想说的事,谁也扒不出一个字。
他想告诉父亲,却看到父亲每天忙忙碌碌,实在没有空闲。
一出正月,父亲就返回省城了。
他和母亲一起送父亲出门。
父亲是和邻村的一个工友一起搭伴去省城,人家的摩托车已经等在不远处,父亲着急忙慌地往摩托车奔去。
他那时真想把父亲喊住,找一个无人处悄悄把自己的心事告诉父亲。
但直到父亲坐上摩托车,消失在村口,他也没说出一个字。
这件心事加入到众多压在他心头的心事之中,形成了一块石头,压得他心发紧,压得他头疼,压得他整夜睡不着觉。
他的大脑里出现了两个小人;一个白,一个黑;一个说反话,一个说正话。
就像两个小仇家,整天在他大脑里吵架。
小白说:“娘的脸色不对,恐怕是真病了。”
小黑立刻一脸嘲弄:“你想多了吧,娘身体好着呢,挑着一担水,走路一阵风。”
小白一脸愁容:“那为什么娘的脸色发黄,发暗。”
小黑大大咧咧地笑了:“你看村里哪个中年女人脸色好看?”
于是,他白天就注意观察遇见的每一个和娘差不多年龄的女人。
他一会儿觉得一些女人的脸色比娘好看。
一会儿又觉得有些女人的脸色跟娘差不多。
他陷入了无法调和的矛盾中。
他不得不用学习来麻醉自己。
他曾经发现一进入学习状态,他就把其他事忘了。
但这次不行。
他发现过了一段时间,当他再看见书本时,他的眼睛挪不动了,总是在一段文字上打转。
反复背诵那段文字,背得滚瓜烂熟了,却依旧挪不走目光。
到后来他把书本强行抛到一边,却发现脑子挪不动了。
大脑里反反复复就那几句话:“我为什么要撒谎呢?我不是个撒谎的人呢!”
有一次,弟弟问他:“哥,明天你们五年级也去烈士陵园扫墓吗?”
他脱口而出:“我为什么要撒谎呢?我不是个撒谎的人呢!”
看着弟弟一脸懵,他自己也一脸懵。
直到有一天,他洗脸时,顺便梳理了一下头发,放下手,他惊呆了:手里竟然抓了一把头发。
他第一个反应就是看看四周有没有人看见。
当看见母亲刚刚从他身边经过,好像并没发现他在脱发。
他稍稍心安,并暗自庆幸。
他马上把那一盆漂满头发的水端到院子里泼掉,事后又用扫帚把那些乱发清扫了一遍,直到一点看不到痕迹。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吃过饭,母亲突然和他说:“大鹏,明天一早去跟老师请个假,娘有些不舒服,你陪着娘去趟柳林卫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