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天各一方的家
丁小鹏终于上了初中,但上到初二的丁大鹏却辍学了。
母亲的去世,让这一对孪生兄弟的成长轨迹,在各自性格的轨道上加速分离。
对母亲的思念,丁小鹏用和父亲干仗,在母亲坟头上哭得天昏地暗,哭成一个土人做时光标记,从此,谁也没再见他哭过。
但丁大鹏却每日以泪洗面,难以自拔。
他把母亲的照片放在衣兜里,没人的地方,就拿出来端详很久;有时还对着照片自言自语,仿佛在和母亲对话。
这种情况持续了很久,导致他上课时精神恍惚,无法集中精力,学习成绩一路下滑。
后来在爷爷奶奶的劝说下,人前他不哭了,但夜里钻进被窝,依旧悄然流泪不止。
每年春节给母亲上坟,哥俩陪伴同行。
远离母亲坟头几十米,丁大鹏已经嘤嘤而泣。
丁小鹏用那条右小臂搀扶着哥哥,走到母亲坟前。
哥哥顺势就跪了下去,身体像散了架子,完全瘫软在坟前,哭得更加伤心。
丁小鹏默默地脱下鞋子,用脚趾从黑人造革皮包里拿出烧纸和祭品,一一摆好;然后用双脚配合划着火柴,点上烧纸,纸灰纷飞中,他也跪了下去。
但他不哭,只是默默注视着坟头,仿佛看到了母亲从远处走来的身影。
然后,他站起来,专注于焚烧纸钱。
他用右脚脚趾握着一根细长的木棍,不停地挑起那些纸钱,让它们在火焰里燃烧得更加充分。
一边焚烧,一边小声说:“娘,回家过年了;娘,回家过年了。”
他的声音传递到了哥哥的耳中,哥哥的哭声陡然变得尖细而嘹亮,声音在冬野中缭绕,传递着骨缝里渗出的悲伤。
纸钱完全烧尽。
丁小鹏用脚从包里拿出一支小鞭炮,挂在那根木棍上,木棍的另一端插进坟头里。
他用脚点燃了那挂小鞭炮,噼里啪啦地爆响,在坟头带起一圈充满硝香的青烟。
做完这一切,他的脚已经差不多冻麻木了。
他赶紧穿上鞋子,又一次跪了下去。
他用平静的语气对哥哥说:“哥,给娘磕三个头,咱们该回去了。”
丁大鹏收住了哭声,却收不住身体的颤抖,每个头磕下去,整个身体都匍匐在地。
两年前的那个傍晚,丁小鹏跟着爷爷走进家门。
他没多说话,而是走到爷爷奶奶面前直接跪了下去。
奶奶立刻起身抱住了他的头,哭着说:“俺那没了娘的孙孙哎,今后奶奶就是你们的亲娘,奶奶只要有一口吃的,就饿不着你们。”
在奶奶怀里,丁小鹏却时刻注意着爷爷的态度。
果然,爷爷从奶奶喋喋不休的絮叨中,恰到好处地寻到一条缝隙,很清晰地把话传递给他:“起来吧,今后要学你娘,遇事要冷静,要坚强。”
奶奶立刻回身冲爷爷吼:“你个死老头子,你光接小孙子来,就不要大孙子了!”
“哦,忘了,这就去。”爷爷马上起身。
奶奶继续吼:“你个装聋作哑的老东西,今天怎么听得这么清楚!”
爷爷一边回答一边往外走:“嗯,回来买着一瓶醋。”
从这天起,丁祥贵的家就彻底破了。
两个儿子跟爷爷奶奶住在一起。
他自己在家里住。
而一生让他心服口服,言听计从的妻子李代芬,现在和他阴阳两隔成了只能想念,不能相见的人。
他现在悔断了肠子。
当他的耳光打到二小子脸上时,脑海里分明听到李代芬一声喊:“祥贵,我怎么嘱咐你的,小鹏那孩子不能打!”
不用别人劝,他已经完全退缩。
如果不是守着众人,他一定会立刻抱住二小子,好话说尽,求他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