琇云庙。原来这是一座荒废的破庙。
在无尽繁华的帝京之中,还有如此残破颓败的地方,真的是大大的出乎龙芝婵的意料。
而更让龙芝婵感到意外的一点是,这里离开她的“老家”翠寒院其实并不远——事实上可以说只是一箭之遥。
暗暗地藏在琇云庙破败的屋顶,举目望去,翠寒院清晰可见。
依旧是那样的灯火通明,妓女们来来往往,打情骂俏,一个个恰似野凤戏水。甚至苟氏老鸨子那招呼客人的高八度的吆喝声,以及妓女们此起彼伏的浪笑打闹声,远远近近的,都能够清晰地传进龙芝婵的耳朵里。
翠寒院的门口,还是当初那样一般不二的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尽管现在已经是接近亥时了——绝对的夜半时分。
目光落到那里,龙芝婵的心不禁瞬间一紧——悠悠的往事,飘飘忽忽,再次浮现在眼前。
翠寒院——自己栖身了五年的“家”。
那里,是她与迪王季珊初秀恩爱、又共享云雨的地方;
那一切的一切,当然的历历在目。
纵然,自己事实上只是大沅兴国派到这天恩帝国的一名细作,一名奸细,也可以说是一名间谍——而颠覆天恩帝国,其实才是自己的真正的目的,但是——
就在这样的历程中,自己,却在鬼使神差之中找到了真爱——四皇子,迪王季珊。
如果,四皇子将来知道了自己其实是他不共戴天的敌人,那,又会怎样呢?会与自己反目成仇刀兵相见吗?!
而自己,又会在内心的真爱与难以抗拒的使命之中,选择哪一个呢?!
不知道,一切,都是未知数。
——看来只有时间,才能为这一切做出答案。
一身夜行衣靠,紧紧地蜷缩在琇云庙西偏殿的屋顶阴暗处——在这里,东偏殿的一切几乎是一览无余。
东偏殿没有门,月光下,依稀可见四尊已经破损不堪的高大佛像,鬼魅一般,孤孤冷冷地矗立在那里,夜风划过,一阵呼号之声,更是给这里凭空增加了无尽的幽昧与惶惧。
“哈哈哈哈——苟妈妈,妹妹们,我,我走了——”
一个熟悉的高高的男音传来,夹杂着一群母狗发春一般的发嗲与浪叫声——
“大公子,你要再来啊——”
“大公子,您一定要再来啊!”
“大公子,您送我的那只翡翠手镯,不小心打碎了!大公子啊,您一掷千金,赶明儿再送我一只吧!”
“哼哼,丰芸,你就知道揩大公子的油,你那只翡翠手镯,今儿早上不是还好好的戴着呢嘛!”
“呸!就你多嘴!打死也封不住你的臭嘴!看老娘给你缝上!”
“死‘勺子’,你招打!”
“你才招打!看我不撕烂你!”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今天这里的姐妹们,每人一双,金丝绞花翡翠鸳鸯手镯,明天,大公子我,亲自给你们拿来——”
“哎哟大公子啊,您真是挥金似土,怜香惜玉啊!我就喜欢您这样潇洒酷毙的!”
“大公子这样的谁不喜欢啊?啊哈哈哈——”
“就是嘛!”
“大公子最帅了——”
“京城第一帅哥!”
“当然当然!”
“嘻嘻嘻——”
……
这清晰的“游龙野凤巧嬉戏”的声音,隔着几条街的距离,清晰地传进了龙芝婵的耳朵里——正是赫瑄黎!
这个超级浪荡公子哥,到现在这个时候,还在翠寒院中鬼混!
一阵夜风吹过,赫瑄黎趔趄的身影在妓女们的环伺中颠来倒去,仿佛依旧沉浸在无限的快活之中。
这,就是超级富豪富二代们的糜烂生活!
看来这个家伙,一天也离不开妓女,离不开女人与美酒,离不开醉生梦死,纸醉金迷。
赫瑄黎在妓女与家人们的簇拥下,跨上豪华马车,远去了。
苟氏老鸨子带领着妓女们嬉笑着回到了翠寒院里。
翠寒院的大门外,恢复了短暂的静寂。
只剩下一长排高高的长挂大灯笼,在夜风中不住地摇曳。
漫天的冷星,映着空中那道奶色的宽宽的银河,更在无形之中增添了空寒与寂寥。
四周围是一片素寂。
看不到任何人影——亥时早已经过了,三刻钟也已经近在眼前——莫非,是赫瑄黎这个“游贼”在报复戏耍自己——今晚根本就是什么也不会发生?还是?——
“嗖——”
一股凉风,一个人影,从龙芝婵的面前,鬼魅一般倏然掠过。
她只看到一道黑色的俪影,从眼前飘忽而过,娇小而柔健,看那身形,莫非是——一个女人?!
“沙沙沙——”
下面,脚步的声音传来了。
一个身影,紧贴着墙壁,畏畏缩缩,一点点的来到了东偏殿的门口。
他一身玄色夜行衣,头包黑巾,青布罩面,只有两只眼睛,警惕地向着四周环顾。
在一尊大佛像前,他站定了。
很快,“沙沙沙——”又一串脚步声,从另一个方向出现了。
也是一个黑影,一样的一身玄衣,不过比先前那一个高大不少。
在佛像前,两个人面对面,站住了。
“先、先生,您来了?”
“来了!”
“怎么称呼您?”
“我早告诉过你,叫我‘东海’就行。”
“哦哦,东海先生,请问,您、您的给价能不能——再提高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