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一刻,敞开的窗子里,外面戏台上的唱腔正不断的传进德王的耳朵里,听着这莺莺燕燕的唱调,时而悲怆时而亢凉,德王季庸不禁皱了皱眉头,扭头向着旁边的一个下人问道:
“这是什么戏?如此悲恸?这与本王寿诞的喜庆气氛怎么合得来嘛!”
下人忙道:“启奏太子殿下,这出戏叫《逃金龙》,是一出有名的悲情戏。只是因为王妃夫人们爱看,所以,才着咱们卓大管家给安排的!”
“卓烺,卓烺——”
德王用目光寻找着自己府上的大管家,向着下面高声问道。
目之所及,虎蔻宫的大管家卓烺,早已经醉的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他的旁边,正是他的儿子卓焓——
虎蔻宫毕竟是太子之宫,绝对的不同于一般般的豪门府邸,富贵之门,地主家院,这里,有着极其严格的规定,即便是卓焓——这虎蔻宫大管家的儿子,也是绝对的不可以随随便便的进到宫内来的。
不过今日,乃是阖宫喜庆之日,德王口旨恩准下人们带自己的少许家眷一起入宫来为自己祝寿,所以,卓焓等人才会出现在这宴席之上的。
此一刻,大少爷卓焓——这位帝京有名的“当世赌神”,纨绔豪哥,也早已经是醉的不省人事了,趴在他父亲的旁边酣然入眠。
德王咂了咂嘴,满脸不屑地对着下人们说道:
“这父子俩,怎么醉成这个样子?你带几个人,赶快把他们父子俩以及所有喝醉的人都弄下去,都到西厢房去休息。明日,所有非本府之人须早早离宫,不得有任何差错。”
“是,殿下!”
那下人答应一声连忙下去了。
德王又对另一个下人说道:“你去通知戏班子领事,苦情戏只需演这一出,这出戏演完后,要立即连唱三场喜庆大戏,就从《十美贺喜图》开始,本宫么,我要亲自去台下观赏。”
“是,殿下!”
这个下人答应一声,马上也转身出去了。
下面,十几个下人们,两个人架起一个,正在吃力地支起一个个“醉鬼”们,费尽力气地往外面挪——
“我,我不走,我,我没喝多,太子、太子殿下,来,咱们,咱们干——”
一边趔趔趄趄的往外走,大管家卓烺,还一边醉醺醺地说道。
“爹,我、我没醉,来,咱、咱们,咱们再、再敬太子殿下一、一杯——”
京城名少卓焓,醉酒之“华仪美态”绝对的不亚于他的父亲,一边被家人们架着稀里糊涂地往外蹭,一边嘴里还在嘟嘟囔囔地说着。
“哼!”
看着他们的丑态,德王不禁淡淡地冷笑了一下,嘴里,则是不屑地哼了一声。
西厢房内。
这里虽然名为“厢房”,但毕竟是太子殿下的东宫府第,房内甚是宽大明亮,家具被褥等崭新备品一应俱全,摆设也是异常的典雅豪奢。大少爷卓焓以及他的父亲卓烺,被安排在同一间房间里休息。
正是炎炎夏日,也不需要铺盖,下人们就把这对儿父子俩放在各自的床上躺下,看着他们脑袋一挨枕头便沉沉地睡去,下人们才放心地出来,关好房门,离开了这里。
屋子里寂寥无声,只有父子两人的呼噜声此起彼伏,宛若过山车一般,交错不停的从敞开的窗子里传出去。
此一刻,外面,已经是彻彻底底的浓浓的夜色了。
当下,虎蔻宫阖府的大多数的人们都跑到戏台子下面去看戏去了,少数的家人们也都在忙着各自的事情,来来往往,穿梭不断。
宴饮的依旧在继续,猜拳行令拼酒碰杯的声音仍然不断的从厅房里传出来。
戏台上,《逃金龙》这出戏正是唱到了结尾的最高潮之处——公子金龙被抓回去了,燕英思念夫君郁郁而死,金龙从家里逃出来来到墓地祭拜亡妻,最后撞碑而亡。
此一刻,帝京戏苑名伶海凌冰饰演的金龙,正在墓前哭拜亡妻,把最后的唱词唱得无尽的高亢、哀婉而悲怆——
“爱妻啊——
实指望,天长地久恩爱长
却不料,阴阳两隔两茫茫
实指望,草庐之下结同心
却不料,爱妻一人赴黄粱
爱妻啊——
你的心儿狠又犟
抛下了——
为夫一人苦思量
爱妻啊——
你为何抛下了我一个
孤独激愤更彷徨
无尽思念向谁诉
漫漫暗夜孤枕长
浩浩人间好山水
却难容
我一对夫妻好鸳鸯
问苍天
为何拆散我比翼鸟
问大地
四野茫茫何处是归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