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了一场又一场的梦。
梦见广袤的草原上马群奔腾,草丛里漫山遍野的黄白小花,有个女子唤她过去,将她抱在怀里,她的手那样柔软,身上还有一种独特的香味。
她梦见波光粼粼的水流,梦见冬日也不结冰的水面,梦见苍山中的麋鹿,山顶永不消融的冰雪,起舞的人群,金光闪闪的篝火。
正在阳光下撒腿奔跑,在人高的草堆里打滚,一转眼自己已在一座黑漆漆的宅子里。
她茫然地站在当院中,身后一箭袭来,她险些站不稳,慢慢转过身来,见背叛她的竟是一个很熟悉的人。
痛楚传来,她觉得心痛欲裂,她正想问他为什么,却提前听见他说。
对你不住,别无他法。
她竭力想要看见迷雾中那人的脸,还是模糊一片。
一醒来便气想,一定是文渊之了,她心里忌惮文渊之,疑心他会在她身后耍心机。
文渊之进来的时候,她扭过头去又闭了眼,假装没有看见他。
他无奈走到她床边道,“你都睡了好几日,还不起来么?”
她陡然坐起身,眼前因为起身太快有些发黑,捂了头躺下说,“我睡了好几日?”
文渊之道,“是啊,你中毒了。”
勾月说这怎么可能,“我不过和你……”
文渊之知道她说不下去了,解释说,“纪朴那日拿来了一些齐大弘用过的毒,你非要闻一闻,当时虽然没事,可过了几个时辰后才毒倒了你,幸好纪朴拿来了解药,不然你现在还躺着。”
勾月想起那一小瓶子药,反应过来道,“纪朴没事吧?”
“你都自顾不暇了,你还问他。”他对她一醒来就担忧另一个人很是不满。
“他也闻了闻,要是我中毒了,他也难逃。”
纪朴推门进来,“我好着呢,就你自己中毒了。”
勾月拢了拢身上的衣服,“我没穿外衣,你出去。”
他抬抬手,“我这不是听见你叫我才进来么,现在就走。”
他一走,勾月又躺下了,文渊之戳戳她的肩膀,“要不起来吃些东西,你不饿不渴?”
“不要你管我。”
他听着她有些娇嗔,忍不住笑道,“你是不是在和我撒娇?”
“我没有。”她冷冷道。
“怎么了,你又生气?”他并不觉得烦躁,很早之前,他便想着若她这样,一定十分可爱。
勾月转过脸来,突然万分认真问他,“阿渊,你会杀了我吗?”
他瞳中震荡,一颗心颤着,颤着,搅得疼得不行,勉强挤出笑道,“怎么忽然这样叫我?”
“我听到此地其他女子也是这样叫心爱的人,你不喜欢?”她不知他为何避开眼睛低下头了。
须臾他看着她笑道,“喜欢的,当然喜欢。”
他坐在床边,将方才拿来浆洗好的衣服展开,“不过为何要问什么杀不杀的,不吉利,以后不要说了。”
他叫勾月抬手,她睡了好几日,唇色发白,平日里如桃花般红润的面泽也有些泛黄,需得养一段时间才能恢复过来,他心中知道这样断不是长久之计,可权衡之下,他只能再次在她身上用少量的千日醉。
“我做梦,梦见你张弓射死了我。”
他张开衣服的手一顿,很快恢复如常,“不会,我永远不会那么对你。”
“你发个誓。”勾月不依不饶,不知她在疑心些什么。
“怎么发誓?”
“你发誓,永远不背叛我,若有违背,便——”
“如何?”他的眼中晦暗不明,“要我生不如死么?”
她摇了头,“便——日日咳嗽,每次咳一炷香才能好起来。”
他道,“这代价太小了。”
勾月原不信这些口舌誓言,现在真要逼着他发誓才担心真的应验,若有一天文渊之真的要杀她,想来也是她为非作歹,罪行累累,或者他为更多人要用她一命罢了,真到那时,她也不会怪他,她清楚,他是个好人,也是个好官,跟那些鱼肉百姓的贪官污吏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