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厅的当中放了一张黑檀木桌子。
一个发白须灰的老头手中有一张残缺的画卷,绕着黑檀木桌子有一列白瓷碗,其中有各色的粉末和浆糊状的胶质。
勾月在门外撇干净靴子上的雪道,“这就是你今日来的目的?”
纪朴道,“丹青手本就是北方的一位画师,只是后来才改行混口饭吃。”
“所以你不是来找他修裱画作,是要他替你作画?”
纪朴没回答,先一步进去行了拜礼。
丹青手早见有人递拜帖,打眼瞧了瞧这年青人和他身后那个狐裘素面的姑娘。
有几分满意了。
“坐吧。”他道。
勾月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先前说要查案,现在又跑来作画。
纪朴道,“听闻近日老先生的题目是‘只羡鸳鸯不羡仙’。”
丹青手除去日常修复文玩外,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出一题目,若有请求作画的人,对上了题目即可。例如他放出画题说,“寸草难报三春晖”,这便是家中想要父子母子合画的人可前来,放出画题“蝉鸣空桑林”,等着入伍行军,家中有边塞子弟的人可托他作一幅。
这几日出了“只羡鸳鸯不羡仙”,便是那情爱中的人可前来了。
丹青手放下手中沾了灰粉的画笔,问道,“你们可是有情人?”
勾月一楞,“有情人?”
纪朴抢着回答道,“是啊,我们是。”
说着揽住了勾月的腰,被对方猛地一肘击,他吃痛不已,脸上还风轻云淡,挤出一个笑,道,“我这夫人啊,就是性子烈。”
丹青手见状,在纪朴脸上扫过,低了头又重新捯饬那些。
纪朴给勾月使眼色,叫她顺从些。
“你找死?”她眼刀杀过。
“办正事呢!”他急得皱眉。
两人无声地达成了默契。
她可算知道为何今日他要来找她了。
“老先生,是我脾气不好,他一招我,我就恼火,这才同他闹一闹。”勾月笑说。
丹青手看破也不说破,这男子目光中有宠溺,陷于儿女之情的泥沼中,可这女子全然没有中意他的柔情,想必他自己心中明白。
求而不得的多了,他懒得多管。
“何时作画?”丹青手问道。
纪朴道不急,“这两日就行。”
忽想起来勾月说要回家,便改了口说,能今日画完最好。
丹青手道,“我这里画是极快的,半日也就完成了。从前师傅门中,唯我性子最急,所以做画师也没有做个名堂出来。”
纪朴道,“先生谦虚了。”
平常都是画师跟着客人走,寻个地方叫人入画,现在这两个人倒好,随便在画师宅子里找个秋千架子,叫勾月往上面一坐,纪朴往后面一站就完事了。
丹青手没见过这么随意的“夫妻”。
他叫小厮支起画桌,铺了画布,紫水晶的镇纸压平了纸面。
“确定就这么画?”
纪朴低头看了一眼勾月,丹青手长叹了口气,痴情人,可怜哦。
“就这么画吧。”勾月冲他招手说。
回头低声道,“这得画多久,我们要一直保持这个样子?”
“哎,姑娘莫要回头。”丹青手道。
看见他那情深似海的目光,还不得如鲠在喉?不如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