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三月末的那个周五，老方在布置完作业后，开始交代我们搬书挪桌子，要布置成三十个人一间标准的考场。

“周六呢，是考公的考场安排，所以大家一定要把东西都整理干净了，不能留书。还有，你们桌上画的一些乱七八糟的，都不能留，换掉换掉。”

我是第一次听到“考公”两个字，但是还不明白。

不过，老方是不会放过这样一个介绍的机会。

“公务员考试就是为国家选拔人才的，这个卷子难度你说大吗？也不大，如果你们学完高三后马上就去考，我相信都会。但要没有好好巩固，是很难的。如果你们以后想成为国家的人，现在就扎扎实实打好基础，将来大学也不要松懈。”

他这么说，差点让我以为是高中就能考。

当时很奇怪，为什么他们会想要成为这样的一份子？但很多年后，当自己也经历这考试洪流后才明白。大家的心思都很明了，只想过简单、踏实的生活。

关于这件事，陈子慕是很有发言权的。

“唉唉，子慕，你爸当年也是这么考试的吗？”王浩川总是那么好奇，问出来的问题多少也都会有些奇葩。

彼时我们都还在搬桌子，陈子慕对于这样一个话题，并没有什么波澜起伏。

我想过，陈叔叔那样一个人，怎么看都是翘楚。若是这样的选拔考试，他肯定也是第一。这都不需要质疑，看陈子慕就知道。

“是啊。”

“这个考试真的那么难吗？”

陈子慕很冷静地思考了一下：“做过卷子，感觉不难。”

我有些感叹，果然，那是只有他说出来的话，不过可信度显然是不高的。他什么脑子，我们什么脑子，他的“不难”，到我们这里就只能是“很不容易”了。

搬完桌子我们才发现，原来我们的书竟然有这么多，叠放成山。那时候总想着，多做一点，未来的路就好走一点。

但其实，哪有那么简单啊。

三月春风吹，我鼓起勇气问了陈子慕一个问题。

“你将来，也要和你爸一样吗？”

陈子慕的眼神的确是闪躲了一下，他捧着书，目光落在我身上。别有深意地看了看后，颇有些无奈地说道：“我爸希望我为人民服务，我妈希望我救死扶伤。”

好像没有毛病，对于他们而言，陈子慕是出色的，是他们骄傲的儿子。

这两条路，应该都是非常体面，且有未来的吧？

“那你呢？”

“嗯？”

“我是说，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或者说，想做什么？”

陈子慕再次沉默了，我没有想到，出色如他，却在现实和理想面前，犹豫了。

“我想去创造一些东西。”

一个非常抽象的回答，我显然是不理解的。

“未来，会是计算机的世界。我想，去那里面创造新的世界。”

陈子慕的话，就像这三月的春风，让人心痒痒。

我始终记得，他那浅笑的眼睛，如月牙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