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老蔫!虽然你已经不是韩疯子了,但你也给我记住了!家奴,就是家奴。一辈子是,子子孙孙就都是!我让你生,你便好好活着;我让你死,你便活不到下一刻!”
此时的赵婉儿哪里还有一点清风霁月的样子,只见她站起身来,走到小叶山的山巅、如刀削般的崖壁之上。“那孩子,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不过是我手下的一条狗。而像你这种狗,我手里多得是!人在做,鬼神自然笑看。你韩老蔫心里怎么想的,就会得到什么果报!”
“老奴绝不敢痴心妄想,待殿下虽以父子相称,实是主仆,不敢有丝毫怠慢,还请小姐明察!”韩老蔫表现的愈发恭顺,几乎趴伏在地上。
赵婉儿看着这个曾替他趟过刀山火海、数次出生入死刺杀仇敌的男人,在深受重创之后,又被废除功力的他,此时比同年的普通人还显老迈。
乱糟糟的花白头发,如鸟窝一般;粗糙犹如树皮的双手上,沟壑丛生;从侧面可以看到他黑黝黝的脸庞,挂着沧桑讨好的笑容。
这是一个多么恶心的男人啊!以为这个样子,就可以对她造成影响;以为这个样子就可以让她顾念旧情;以为这个样子就可以左右她的计划!
呵!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赵婉儿似乎联想到了什么,眼含怨毒,目光看着韩老蔫的方向,眼神却仿佛穿透了他,看到了另一个人。
良久,她恢复了平静。
“起来吧!”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她依然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好好办事,至于你怎么想,我是清楚的。我只是对你的擅作主张有些不满。不过也怨不得你,毕竟这是一笔糊涂账。你早早回去休息吧,我会好好考虑一下,是否应该改变一下计划。”
“小姐,您真的不生气了?”韩老蔫露出希冀的眼神,随后又劝说道:“那计划太过于阴毒了,殿下是个好孩子,不应该经历这些。小姐从小聪颖过人,一定能想出更好的办法出来。”
“行了,还用不着你来教我。那孩子虽然还未学功法,但想来五识也不弱。赶紧回去吧,免得让他生疑。”
“老奴明白,老奴这就回去了。小姐,您要保重身体。”韩老蔫行了一礼,转身往家走去。
......
月凉如水。
采荷从山腰走上来时,月亮刚从乌云中露出头来,光芒洒在赵婉儿的身上。
赵婉儿此时正孤单的站在山头,望着山下韩家的方向,宛如月色下的望夫石。
这是怎样的一幅景象啊。
采荷愣了许久,想起来从前与赵婉儿在翠锦山上的日日夜夜,而今却物是、人非昨。
她收起心思,对着那个萧索、孤独的人儿行礼,轻声说道:“韩老蔫已经回去了。隔壁的李妍已被赵江以人手不足为由暂调临江县,给陈立做副手,等回来起码也要半个月才行。”
小叶村在魏国归临江县管辖,来回约莫有30多里。
赵婉儿仿佛没有听到,依然看着下面的村子。
采荷轻轻走上来,与赵婉儿一起看着下面的小叶村,“小姐,影子已经就位,明晚发动。为确保万无一失,暗卫在南北两个村口待命,一旦发动,不会留下活口。”
影子不是指一个人,是指由暗卫中选拔出来的精英。暗卫是赵婉儿近些年以原赵家奴仆和从帮中挑选出来的武林人士为底子组建,主要负责暗杀、刺探和部分护卫工作。
空气中飘着赵婉儿清冷的话,“当年赵家被袭,除了外派的韩疯子,只有你和南枫一路护我逃跑。要不是你们,恐怕这世间将再无赵氏一脉。”
“现在有些人以为改了名字,就以为换了人生;而你们俩连姓都换了,却依然如故。”
她转身看着采荷,“你说,这世上的人,是不是很有意思。”
赵婉儿无疑是美丽的。此时眸中含泪,如清晨的花儿,带着露珠,知道无法留住,却又不舍得滴下。
这世间偏要亏欠小姐太多,美人薄命。
采荷上前一步,却看着正走在小叶村路上的韩疯子背影:“小姐,韩疯子暗中勾结朝廷,不尊少主。长此以往不但贻害无穷,就连少主也可能会离开您。即便他韩疯子曾立下大功,但功不抵过,还请小姐早下决断。”
“韩疯子只是便宜行事,并没有侮辱那孩子。”赵婉儿心中还是有些不忍。
“所以他就可以居功自傲,藐视您的决定?而且勾结朝廷,罪不容恕!”采荷劝到。
采荷见赵婉儿没有回头,也能感觉到赵婉儿的心里,是多么的孤独、心寒。
“小姐!”采荷轻吐一口气,“小姐既然难下决定,属下便替您下命令,为帮会赴汤蹈火我采荷也不皱眉,背个黑锅算不得什么!”
“采荷!”赵婉儿转身叫住她。“经历灭族亡种的祸患,我不是故作姿态的枭雄,更不是心慈手软之人。只是这计划,不要伤了孩子才是!”
“您给了他五年时间。五年的安生日子!在这五年里,有多少跟他一样的老人儿,死在了火并、刺杀和朝廷的大狱之中!可您看他都做了些什么?”
采荷看着赵婉儿,泪水涟涟的脸倔强的上扬,重重说道:“除了背叛小姐,他还做了什么?”说完,采荷如男子一般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小姐,采荷不敢让您恕我顶撞之罪,但采荷更明白此时该怎么办。请小姐移驾回府,等采荷全须全影的带少主见您!”
“好吧,我来下命令。”赵婉儿从袖袋里拿出来一个令牌,递给采荷。赵婉儿后退一步,双手交握在小腹,矮身盈盈一拜。“那便拜托采荷护法了。”
采荷将赵婉儿送到山脚,看着她乘着轿子离开,却久久没有动身。
第二天,早餐是韩氏做的鸡蛋羹和几样小菜,就着馒头,韩聪吃的很饱。
饭后韩聪就牵着牛出去了。
入秋了,还能牵着牛出去吃草的时候应该不多了。
韩老蔫帮着韩氏收拾完碗筷,正要去地里干活,韩氏却拉住他,塞给他一个一个布袋,上面绣的是鸳鸯戏水,估计是韩氏刚学会的原因,手工不是太好。打开布袋,里面是一点干粮和一个扁扁的铜壶。
韩老蔫打开铜壶闻了闻,眉眼都笑开了花,还是老婆疼自己。原来铜壶里面是村里酿的米酒,很是香甜。
“赶紧放回去,这是给你中午带的干粮。现在偷喝中午可没你的了啊。”韩氏有点不好意思,掐了一下韩老蔫的腰,“赶紧干活去。”
“好嘞。”韩老蔫屁都不放一个,乐呵呵的将布袋揣进怀里,拿着工具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