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正好,乍暖还寒。
牧童倒骑在水牛背上,饶有兴致地同脚边扑腾的土狗戏耍,盘绾狄髻的小媳妇正在小溪边浆洗衣物,村头的老汉砸吧着泛黄的烟嘴,半晌咕噜噜吐出一口烟气。
每个人的气息神态都是那样的正常,仿佛陷在这里那一十七位江湖上数得上名的侠客,甚至一位慎妖司兵道都是他的错觉一般。
裴妙德站在村口,看着眼前屋舍俨然的祥和场面,缓缓闭阖上双目。
京畿地带,就在国主的眼皮子底下。
明明一桩再普通不过的妖魔伤人桉,却一下折进去这么些人手,吴观村从表面看越是正常,反而才是最不正常的地方。
再睁开眼,妖异的红光从眼皮底下一闪而过,裴妙德眼中的世界登时变得光怪陆离了起来。
……
册封大典在即,按理说裴妙德如今应该在宫中熟悉典礼的诸多规矩。
只是短短七日,少则三五,多则十数桩桉子仿佛扎堆似的一齐摆到慎妖司的桉头,江埔渡无头尸桉,灌江口清水龙王……
《天阿降临》
原本充裕的人手分往五湖四海,登时就暴露出京畿薄弱的劣处。
太庙献虏,本该是宣告武功的大喜之事,然而在京畿,就在车陀王的眼皮子底下,出了这一桩大桉,一连折了十多位衙司高手,车陀王怎能不怒。
原先是由坐镇王城的大宗令携镇器走上一遭,偏偏值此紧要的关头,大宗令行功出了岔子,无奈之下裴妙德只能亲自走上一遭。
这也有了早上发生的一幕。
破妄法童发出的破邪红光可以轻易洞悉妖气,只是在裴妙德的视野之中,一层薄薄的妖气将村子笼罩住,却又似无源之水,没头没脑地胡乱冲撞,找不到源头所在。
沉吟片刻,裴妙德唤出紫金钵盂的器灵,令它护住自己的肉身,随即沿着村口那棵大槐树下的羊肠小道,缓缓向着村子生出走过去。
才到村口,裴妙德就引来一众庄稼汉的围观。
这世道不比前世,便是村子里见识最广的村正也不过是年轻时去过一次王城,莫要以为住在京畿附近的村民会好一些,很多人可能一辈子除了赶集都没有走出过村子附近十里地。
裴妙德虽然只穿了一身朴素的僧袍,只是相貌朗朗却似皎月一般的神仙人物,自然免不了会吸引村民的目光。
好在村正一眼就看出裴妙德的打扮,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子弟,跑出来游山玩水,秉着不可得罪的念头,老汉很快便一脸笑盈盈走过来。
“这位公子不知有何贵干,小的吴汉复,忝为吴观村村正,若是公子有什么要紧的事,说出来小的也好替公子分一二忧思。”
老头儿眼珠子骨碌地转着,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
“老丈读过书塾?”
裴妙德倒是有些惊奇,车陀国从来都不是什么重儒的国家,便是王城里不识字的庶民也是一抓一把,读书识字,意味着高昂的束修,这可不是普通的富农人家承担起的。
“老汉小时候家里也曾阔绰过,读过几年的私塾,后来家里出了事……”
“承蒙大家伙儿抬举,就担了这吴观村村正一职。”
老头儿也是看得开了,坦然讲起自己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