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苍茫一片,火红的灯笼挂满树梢,几个工人正在清理小区道路上的积雪。
远处车辆驶过的轰鸣声和身后尖利的叫骂声连城一片,不分伯仲。
苟烟波有些担忧,李建国却胸有成竹。
“章家还没有答应你娶那丫头?”李建国嘴里喷着白雾,剧烈咳嗽间模糊地问了一句。
“嗯,”苟烟波点了点头,走上前去拍着李建国的后背,一下下给他顺着气,“爸,您还是少抽点烟吧!”
“你妈管得严,我平常抽得少,”李建国好容易止住咳嗽,指尖的烟依然舍不得扔出去,“那丫头呢?她自己愿意塞?”
“她愿意的,主要是……”苟烟波欲言又止。
李建国瞬间明白过来,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又小心地抽了一口,这次好像是适应了,咳嗽的幅度明显减少:“那就好办!”
“爸,您还是去医院看看吧!”苟烟波担忧地看着李建国,“我的事情我自己知道怎么办。”
李建国近乎贪婪地猛吸几口,接着更加剧烈地咳嗽起来,苟烟波不得已伸出手从他嘴里拿掉烟:“爸,身体要紧,您还是少抽点吧!”
李建国看着苟烟波似乎想说点什么,但又很快颓然地垂下了手:“我这是老毛病了,不打紧!”
见儿子一脸担忧地望着自己,李建国宽慰地笑了笑。
苟烟波很少从这个父亲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
一直以来,他给苟烟波的印象总是木讷的、呆滞的、甚至有一点颓废。
苟芳莲老骂他是个窝囊废,他的一切行为也几乎都是在诠释着这个词语的全部含义。
在这个家里他一直都在竭尽全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除了呼吸和越来越频繁的咳嗽,他几乎一整天都不会主动言语。
苟烟波仔细看着与自己血脉相连的这个男人,两鬓已然斑白,眼窝深陷,瞳孔散发出老年人特有的浑浊。
今天似乎专门打理了胡须,没刮干净的胡茬灰白一片。
苟烟波又是心疼,又是心酸。
似乎察觉到儿子的情绪,李建国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比自己的高出一个头的儿子的肩膀。
似乎觉得自己人微言轻,一向羞于表达自己意见的他突然有些怯弱,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声音。
“爸,您想说什么就说吧!”苟烟波搂紧了父亲的肩膀。
李建国突然就愣住了。
小儿子一直都很有主见,从小到大并没有长在自己身边,高三也只是呆了短短一年就上了大学。
从大学到工作呆在这个家里的日子屈指可数。
在他的记忆中,父子俩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亲密过,一层愧疚和心酸涌上他的喉头。
他犹豫了一下,勉强抬了抬嘴角,想调度出一个微笑,然而这个微笑居然比哭还要难看。
半晌,他才从喉咙里艰难地吐出一句:“一定要结婚吗?”
苟烟波几乎觉得自己听错了,在他的印象中,天底下所有的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子女成家立业,绵延后代。
所以听到李建国的话,他一时顿住了,不知道该是个什么反应。
只听李建国又缓慢地呢喃道:“人一辈子,不一定非要结婚的。”
“爸。”苟烟波敏锐地觉察到了什么,正想问个究竟。
李建国却已经转身进去了,嘴里呢喃着:“也好,也好……”
屋子里已经安静下来,李星辰和苟芳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争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