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倒映在清波里,宫绍谦只见――她向他一笑。
面对那样的一笑,宫绍谦忽然在瞬间失去了追上去的力气。
隔着荡漾的清波,对面女子眼中笑意如水波般,在他心里荡漾起无数个心动的涟漪。
对面女子顺流而下。
她向他挥挥手,“希望下次不要再见了!”
顺流而下的那一瞬,绝丽的笑容浮现在她脸上。
游了一阵子,看得出他再也追不上,于是她翻身躺在水面上漂着,展眸看时,冰蓝发现宫绍谦竟然上了岸,负手站立在岸边垂柳下,一身湿衣服却丝毫不显狼狈。在夜空下,宫绍谦默默静立,面含自信的笑容,仿佛她没有逃离他的掌握。
风中传来他的声音:“我们一定还会再见的,好自保重!”
那声音――胸有成竹。
水波荡漾,只见水漂来一物,轻而薄,如同一段冰雪。宫绍谦弯腰捡起来,是她丢失的雪剑。
宫绍谦把雪剑握在手里,默立片刻,忽然失色,“不好!中了她的调虎离山之计。大家速速回返,繁花似锦歌舞院中必然还有他们重要的人物在。”
“皇上放心,我们只分了一半的兵力来追雪剑,其余人把歌舞院包围的如同铁桶一样,苍蝇也飞不出去一只。”
“那好。”皇帝脸上露出莫测的笑容,“能惊动雪花六出来京城,朕倒要看看,那是什么人物?”
听着外面一阵混乱,又见围兵离开了一半。慕容安岳露出欣慰的笑意来。
一个侍卫看了看慕容安岳,“王爷,你需要休息一下。”说着,上前利落地为他包扎伤口。慕容安岳的脸色惨白如纸,侍卫取来一件青色的大氅给他披上,遮住了胸前血迹。外表看上去仍然玉树临风,除了脸色苍白,看不出来受伤的迹象。
“王爷先随属下走。胡大哥,你去调遣咱们在这里的人。”那个侍卫看起来果敢机智,扶着慕容安岳向门外走。
侍卫扶着慕容安岳走在长长的穿廊上,他们路过一个精致的雅间。
“外面怎么这么吵闹啊?”只听一个慵懒娇嗔的声音从雅间的门里传来。
一丝笑意浮现在慕容安岳脸上,他低声对侍卫说:“你去前面迎敌,我另有安排。”
“是。”侍卫似乎对突发情况已经司空见惯,立即领命离开了。
慕容安岳推门而进,含笑唤道:“锦书夫人。”
贺兰锦书云鬓蓬乱,双腮如桃花,桌上摆了好几个瓶子,屋内有很浓的酒香,看上去像是喝了不少。看他进来也不惊讶,看样子是已经醉了。
“夫人怎么独自一人在这里喝酒呢?”慕容安岳坐在她身边。
“皇上居然不理我。”贺兰锦书说。
她伏在桌上,“他一定是迷上了外藩新近进贡来的那个狐狸精了。”
慕容安岳知道宫里新来了一个美人女官,叫绯薰。按理女官服侍皇帝的饮食起居,照例会做皇上的情人,可这个绯薰对皇帝来了个不理不睬。
皇帝偏偏对她有兴趣似的,见她冷若冰霜的态度,却也不着急,不紧不慢地逗逗她。今天贺兰锦书去求见皇上,皇上就对贺兰锦书来了个不见。
这可是从她承宠以来,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贺兰锦书大感没面子,气愤难当,从皇宫出来,就来了繁花似锦歌舞院,在一个雅间里独自喝酒。
在半醉时,忽然看见慕容安岳进来,心里莫名地一动。
贺兰锦书又喝一口,“王爷,呵,如此良辰,为何我们不能喝一杯呢?”
他的酒杯与她手指相碰,那样的距离――不冷不热,不远不近。冷静的面容,修长的手指,灯下的姿影、浑身的飘逸使男女都妒忌。
没人知道,那是受过严格训练的,从他的父亲一代,就对他的每一个姿态每一个表情,进行过严格地训练。
贺兰锦书被烛火映亮了一个微笑,手蜿蜒游走于他的眉目之间,“王爷啊,我早就忍不住想诱惑你了……难道我们现在所做的事,只是在这里喝酒吗?那多没意思。你怎么不试试别的事情?你可以用手试一试我的身上……,看看有多烫。”
贺兰锦书见慕容安岳俯身向前,拔下她的发钗……
一根发钗绾住长发,这一拔下来,泼墨般的长发散了满身……灯光下,锦书夫人看起来更加妖艳……
“王爷,我可不是什么好女子,你也不是什么君子。就让我们且尽杯中酒,醉生梦死吧。”
她拿一枚杏子,半甜半酸。
“妖精。”
他轻唤。不准她妄动,按住那双手。
贺兰锦书挥袖,烛火扑灭了。
夜色如墨,白卷染墨,铁案如山了吗?
忽然,两扇雕花门被人粗鲁地踹开,随之灯笼火把把雅间照如白昼。
甲胄铿锵,火把熊熊,把贺兰锦书吓了一跳,只见进来了很多军士,当中一人身穿戎装,竟然是皇上。
皇帝宫绍谦看见的是这样一个场面。
宫绍谦面沉似水,“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在这里干什么?皇上管得着吗?皇上是来找我的吗?”贺兰锦书跳到他面前,大叫。
“朕不是找你!”宫绍谦皱眉。
“你不来找我?你去找那个狐狸精吧!这辈子也别来找我。”
这两人一见面就像猫和狗一样不吵不休。军士们有人暗自摇头苦笑,真不知道皇上哪根筋搭错了,宠爱上这样一个泼辣浅薄的女人。
“你不许走!”被吵得头昏的宫绍谦毕竟厉害,一眼看见想要离开的慕容安岳。
“臣在。”
“你在这里干什么?”
慕容安岳却保持沉默。
众军士们心里已经了然,必然是这位王爷和锦书夫人在这里约会,被皇上撞到了!本来是来抓乱党,变成了抓奸。太戏剧化了。
宫绍谦苦笑,下了旨意,“全都带回宫里去!”
“皇上,这次撞破奸情,倒给了咱们一个大好的机会,名正言顺地杀了慕容安岳。”楚丞相捻须微笑着说。
“胡说!慕容安岳与贺兰锦书在歌舞院约会,顶多被说一声行为荒唐,再大的罪名也不过是帷幕不修,罪不致死,朕虽然早就有心除去几大世家,但这次却不能动他!”
楚丞相大惊失色,连忙躬身,口称:“老臣没有想到这一点,皇上英明!”
宫绍谦烦躁不安,“为什么?会是他在那里。”
楚丞相说:“是啊!怎么如此巧合?清天组织聚会,靖王也出现在聚会地点?”
宫绍谦在自己的宫里来回踱步,忽然灵机一动,有了主意,“把慕容安岳关进大内皇宫的水牢里,他如果是清天组织的人,必然会有人来救。”
皇帝宫绍谦哈哈大笑,“到那个时候,一切真相必然大白。”
冰蓝借着夜色的掩护,上了岸。她拧了拧湿淋淋的衣服袖子和下摆,理了理头发,辨别了一下方向,向东边走去。自己住在离王府不远的一所大宅子里面,那里可还安全?慕容安岳现在怎么样了?
冰蓝越走越快,心也跳得厉害。
为什么这么安静?
冰蓝放缓了脚步,她感觉到周围的气氛不对。
王府后面的大宅子在晨雾中迷蒙可见,冰蓝却越走越慢。她看见宅子大门门缝里那一闪而过的刀光。
水牢里是齐腰深的水,为了防止犯人逃走,水牢设在地下,只有一扇天窗,而且需要走很长的石阶才能走下来。
在水牢里面,没人能熬得过七天。
慕容安岳被锁在石柱上,后背冰凉,前胸伤口却滚烫,他只觉得时间仿佛停顿了,在这漫长的时间里他只听着水声在耳边不断流过,在一片黑暗中,只有无休无止的折磨和自己必须付出的忍耐。
“杀了宫家族里所有的人。”父亲靖王喝下毒酒时对年幼的自己的临终嘱咐在这一刻,突然在耳边响起。是幻觉吗?
“你一生的任务,就是推翻宫家族的王朝!这是你生存的理由。”父亲靖王仰首喝下毒酒。
父亲,如今,我可还能完成你交给我的任务?
果然,王府后的宅子里也不安全了。
冰蓝闪身在一棵树后,觉得浑身乏力。是啊,从昨天下午,自己就没有进食。
她一小步、一小步慢慢离开晨雾迷漫的树林,然后飞快地奔跑起来。
来到大街上,只见大街小巷,早起做生意的人已经在摆摊了。有的在炸油饼,有的在卖豆腐脑儿。那世界上最庸俗的香气,如今是如此地吸引她。
摸摸身上,没带钱。而且她也不知道这个时代的货币是什么样。
想了想,摘下中指上的戒指来,来到一家当铺里,“请问这个能换多少?”
那是一枚很美丽的白金戒指,上面镶嵌着一颗小小的钻石,三克拉左右,是现代自己的订婚戒指,未婚夫江渲易给自己买的。在那个有火红玫瑰和迷离烛光的夜晚,他满眼柔情地把戒指戴在她手指上,“冰蓝,今生今世我只爱你一个人,请你嫁给我。”
想起江渲易,心里还是有点儿酸和痛。
当铺掌柜的是个肥胖的男人,看了看戒指,说:“给你一两银子吧。”
原来这个时代也用白银做通用货币。自己怎么忘记了?刚穿越的时候,在拍卖场看见人们用白银买东西,还有绢儿……冰蓝把戒指放下,带一丝留恋,这是穿越随自己而来的唯一的东西啊。
“慢!”一个黑衣大汉走了过来,目光炯炯看着冰蓝,“姑娘,可不可以把这枚戒指卖给我?”
没等冰蓝回答,他已经把戒指拿起,握在手中,“我给你一百两!”
“嗯?”冰蓝不是贪财的人。她用疑问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这个大汉。
只见大汉身高九尺,身躯威武昂藏,眼神诚挚,带着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