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他是我很重要的人。”
她的回答似乎让宫绍谦很不高兴。他的脸上顿时浮起一层阴云。
冰蓝又喝了一大口酒,努力用手撑住昏沉沉的头,“别杀他。我欠了你的,行了吧……”
她没有听到宫绍谦的回答,只他突然表情僵硬地转身,似乎发出了一声隐约的叹息。
接下来的事情冰蓝就不大清楚了。酒意彻底侵袭了她的全身,陷入了一片昏沉的黑暗。似乎是倒下……,却没有感觉到地面的冰冷。
冰蓝被拂面的清风吹醒,睁开眼睛看时,发现自己躺在草地上,身上盖了一件斗篷,上面绣着重重叠叠振翅而飞的仙鹤。她掀起斗篷,举目四顾,看到贺兰致远躺在离自己不远处。
她松了一口气,奔了过去,叫着:“致远,致远!”
贺兰致远睡的正酣,长长的睫毛覆盖着眼睑,鼻息均匀。
冰蓝心里欢喜,用手推他,“致远,致远。”
贺兰致远醒了,揉了揉眼睛,“夫人。”他早晨起来的样子看起来更纯真。
冰蓝心里涌起了一种柔情,好像是看到了自己邻居家的小奶狗,胖呼呼,可爱,惹人怜爱。
“致远,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说的时候都不敢抬头看他。大意啊!险些,害了自己的朋友。
贺兰致远懵然不觉,跳了起来,“天已经亮了吗?”
他自然地伸出手,去拉冰蓝,“我们该回船上去了。”
“嗯。”冰蓝不敢告诉他昨夜的事情。看到绣着仙鹤的斗篷,顺手扔进水里。
斗篷顺水漂走了。
贺兰致远忽然叫了一声:“夫人,你看!那边有睡莲。”
冰蓝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朵蓝色的睡莲静静地开放在远方的水里。
睡莲代表着洁净纯真。
睡莲的花语是纯洁、相传睡莲是山林沼泽中的女神。其属名Nymphaea,意思便是水中的女神。
“睡莲的花语是纯洁的意思。”冰蓝说,眼神里满是羡慕,“能看到睡莲,也是一种福分。”
“夫人你想要吗?”贺兰致远说。
“想啊,但只能看看,远远地看。”她依依不舍地看着,说:“我们走吧。”
只见贺兰致远脱去外衣,“扑通!”一声跳入水中。
冰蓝呆了,叫道:“致远。”
贺兰致远游到睡莲旁边,把大朵蓝色的睡莲采下,咬在嘴里,双臂划水,一会儿就游回来了。
“夫人,给你。”
冰蓝接过来,满眼都是惊喜,“很美的花!”
只怕是她这一生,都会记得他这一跳。
她头发白了,还会记起,曾经有个男孩,为了她,向着水中蓝色睡莲那样浪漫一跳。永远!
“夫人你就像这睡莲一样,不谙世事、纤尘不染。”贺兰致远对她说。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充满至诚,一点儿也没有虚假。
“我像睡莲?”冰蓝有些吃惊。自己在红尘中摸爬滚打,已经不再纯真了。
“是的,夫人,你像静卧在那一泓秋水中的睡莲。一半浮,一半沉。不染俗尘,有着独有的矜持和超脱。”
宫绍谦站在礁石后面,遥看着她与贺兰致远在一起,惹起无限遐思――蓝,典雅是你,淡泊是你,你使别人矛盾,你却自在。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见那盈盈秋水,新月瘦眉,只恐怕相思太苦,而想你,确是太难。这每一次强索来的相聚,抵不过寻寻觅觅冷冷清清的心伤。
你就像那莲,睡在秋水之间。也许,你注定要在不完美的世间浮浮沉沉。
冰蓝和贺兰致远上了鹰眼舰队主舰,只见鹰眼舰上的甲板上站着一个人。
居然是薛沐夷!
他向她上下打量几眼。见冰蓝头发凌乱,带着早晨的露水,怀里抱着一大朵蓝色的睡莲。
“元帅!”贺兰致远向前行礼。
薛沐夷挥手命他退下。
薛沐夷皱眉说:“既然你是我夫人,不管是不是名义上的,都不许摆出招风惹草的样子。”
“我招风惹草了吗?”冰蓝抱着蓝色睡莲,四处找能插瓶的物件。
薛沐夷忽然一把抓住她,神情凶狠:“我当时娶你就有一种感觉,你会败坏我薛家门风。”
“啊,你是说我和皇上。”冰蓝皱眉,“那不是我的本意。而且不妨告诉你,早在和你成婚之前,你那个皇上就和我有关系了。”
“关系?什么关系?”薛沐夷眼里露出凶狠的光芒。
“你想是什么关系,就是什么关系。”冰蓝不惧地迎上他的目光,没必要、又何必在一个不爱自己、自己也不爱的男人面前装纯情。
薛沐夷的手骤然收紧,冰蓝颦眉,随即柔媚微笑起来,“你是谁?你了解我什么?”
不必问你是谁,我不必知道,本来是想这么说。看着眼前女子用清朗平静目光看着他,薛沐夷的手松开了。
“你究竟是谁?”面对眼前这个沉静到一尘不染的女子,百战百胜的元帅的手心里不由起了冷汗。
薛沐夷转身离开了。
冰蓝颦眉,揉了揉被抓痛的肩膀,把睡莲抱进舱房里。
她找了一个很大的水瓶注满了淡水,把睡莲插进瓶子里。睡莲的香味沉浮在舱房中。
也许是醉后的疲倦,冰蓝睡了很久。
醒来已经是黄昏。她起身整理衣服,然后洗头发。头发已经长到齐腰,洗完后擦干。
冰蓝出了舱房,只见晚晖如同胭脂,海上翻滚着咸湿气味。
她看见贺兰致远独自靠在船舷上。这个眉目清朗的少年,青涩得一如一张展开的新纸,气质不容亵渎。
冰蓝见到贺兰致远,心里很高兴,马上想起薛沐夷对自己的威胁来,立即止步。
她的冷然令他局促不安。可是她不想回舱房,因为黄昏的风暖暖地吹着透湿的长发,非常舒服。
但是,他蓦然抬起头。原来晚晖的底下是暗紫。他望着她,不走开,不说话。
于是她就跟他对视,并不局促。
彤云翻卷,她攥着一大把乌黑的头发平静地看着他。头发很湿,不停地在滴水。
他的目光沉淀在凝结成紫的夕照里。彼刻相对。
她手心里握着一大把仿佛朱笔划出浓墨一般的长发。
默然相对,如此静。静如海面,静如黄昏轻风。
她能感觉到他眼中的热,那是飞蛾向往火焰的义无反顾。
心一惊,手一松,乌黑的发丝铺了满身。
风起了,发丝在风里哗哗地流转,轻舞、飞扬。
贺兰致远从背后拿出一大把睡莲,有白色,黄色,红色和粉色,大朵花,团团簇簇,惹人心动。
他递过来,微风里的花朵颤颤初开。
“你喜欢的睡莲。”
冰蓝接过来,“谢谢你。”
她看看怀里的睡莲,再看看眼前的少年,“你上哪里采了那么多?”
“只要有心,什么不能采到?”贺兰致远回答,纯净的眸子灿亮如星,里面仿佛闪耀着什么,让人不能平视。
她抱着睡莲转身进房,关上了门。
各种睡莲气味混杂在一起,让她闻到了苦。那种花心的微苦。
她透过舷窗望去,见微风里他浅青色的衣衫襟袖,凝固于夕阳的深紫中。
有一种温度不可以接近,有一种心意不可以明白。
这是我暂时停留的地方。
我不是美玉,本来就不温润无暇。也不是你想的这么绝俗出尘,只是不愿,让你知道而已。我选择停留的地方不是这里,我不是你的想象和渴望。
我竟然没有对你说过自己,或者是已经说得太多。其实,如果是命定了,那段无法躲避的相遇,相遇了,就已经足够。
你说:夫人,你像睡莲。
你可知,睡莲浮在污泥中?
睡莲过一夜花瓣就会干了。你的心意,睡一晚就忘了吧。
她坐在镜前,梳理半干的头发。
第二天清晨,冰蓝一觉醒来,第一眼先去看瓶里插的睡莲。
睡莲竟然没有干,朵朵绽放。
她起身,欣慰地笑了,抚摸了一下花瓣。
那是不属于尘世的花,能看到,能接近,就是一种快乐。
冰蓝走上甲板,没看到贺兰致远在练剑。却看到了薛沐夷。
这个人,为什么来的这么勤?
“候爷,难道你会对我感兴趣吗?”她停住了脚步,靠在船舷上,带着挑战的目光,“你不会是来找我的吧?”
“是来找你。”薛沐夷干脆利落地说。
“来找我?”冰蓝颦眉,“这倒是奇怪。”
“不奇怪,我让你来看奇景。”
薛沐夷一摆手,几个水卒打开了几个鱼篓,一股刺鼻的腥味传出来,冰蓝向后退了几步,摸不着头脑。
只见水卒把几篓鱼、贝壳、海星倒进了水里。海面混沌。
等了一会儿,薛沐夷显得不耐烦,拉过一个水手来,拔出匕首,刺向他的手臂,然后把鲜血滴到海水里。
水手也硬气,一声也没出。
冰蓝惊骇,这就是无敌舰队的作风吗?这么冷血,这么可怕。
忽然,海面仿佛刮起了飓风,天空也阴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