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茶铺里面坐着吃面的都是附近乡农,看到两人进来,像是看新鲜一样看着他们。
男子英俊挺拔,翩翩如飞鸿雪泥,落落一身清雅。磊落分明,似是有书画金石气息。
女子脸色苍白,眼神却动人,那一袭红衣,在风里开成一朵迎风招展的玫瑰。偶尔微微一笑,那微笑在风里荡漾出层层涟漪,连绵到无尽。
冰蓝被看的不自在,贺兰致远却丝毫不在意,拉着她的手,找了个空桌子坐下。
很简单的面条,上面有芝麻和香菜,冰蓝看了看,皱着眉用筷子拨着香菜,推到碗里的一侧去。
贺兰致远看见,把她碗里的香菜都夹了过来,动作自然,“你不喜欢吃,就给我。”
她笑,他亦笑。
两人相对而笑,看的周围吃饭的人眼发直。
她的笑,如那雪中火,冷艳。橘红色的火焰从雪白里窜起,燃烧。
他的笑,如那风动竹林,一片青翠、枝叶招展,染绿了一片风,纯粹又真挚。
两人吃完,付账出来。
正赶上镇子上有集市。一路上卖首饰的、卖竹器的、卖衣服的摊子很多。
冰蓝看到一个摊子上有一对儿红玉石耳环,细银链子上坠着红果大小的玉坠子。她不禁凑过去,拿起来看。
那玉石质地不是很好,镶嵌的却精巧。
“这位姑娘,你戴这耳环一定好看。来,我给你戴上。”老板娘说着话,把耳环给她戴上。又把镜子向她照着,“快看看,是不是很好看?”
冰蓝戴上耳环,凑近镜子,耳环在耳际跳荡,她欣喜地看看,再回头问,“致远,你看我戴好看吗?”
“好看。”
“那我买不买啊?”
“喜欢就买。”他说。永远的斩钉截铁,说一不二的语气。贺兰致远取出钱来付账。
老板娘一边把耳环包起来,一边对贺兰致远说:“这是你娘子吗?真是天生一对儿啊,都这么俊。”
冰蓝刚想否认,被贺兰致远挽住手臂,“对,她是我娘子。”
知道她身体还没有复原,不能过多走动。贺兰致远在买了很多干粮之后,就和她回到船上。
入夜,船停泊在岸边。贺兰致远让船家到岸上去投宿。
狭小的船舱别有一番天地,他和她不能直起腰来,只能弯着腰行走或者坐着。柳丝垂下,形成一个天然的帐篷,罩住了乌篷船。薄雾、浓云。是夜。
“致远,夜深了,你睡吧。”
放下一道布帘,就把船舱隔成了两半,她放下布帘……
贺兰致远猛地握住布帘,“姐姐!”
一点烛火跳跃,蹿起老高的烛焰,光晕是透明的,仿佛泪光。
心微漾――
“姐姐,我喜欢你!”这句话说的干脆利落,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和迟疑。
“……”
夜雾在他们身周织成一片白色的网。
烛光下,他的眉目静好,宛若工笔。
无路可退!夜半――钟声到客船。
暮霭四合。狭小的空间――
不!这绝对不能接受,“你是一时的好奇心。因为你太纯真,从没见过我这样的人。”她尽量把语气放缓。
“我遇见了,是我的幸运。”更加的坚持,心头那一点苦,漫上来,漫上来。
在她的眼睛里,他看到了自己一生的梦。
“致远,你是这么好,我配不上你,下辈子如果还能遇见你,会有另外一个结果。”
他眼里仿佛冒起火星,“我今生就要!”
“你要我?”她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眸,“这样的我,你还要?”
“你是纯洁的。其实就算妓女也有纯洁的。”看着她脸上受伤的神情,他连忙解释说:“我这样说,不是说你是妓女。”
船外,风声紧、千山长、万水流。
“你的心是纯净的。爱一个人,可以不计较她的身份、经历、过去,而单纯地喜欢这个人。”
目光如断裂的藕,丝丝缕缕,牵缠不断。
冰蓝转过头去,说:“不要烦我,我不想听你胡说八道。”
“我的真心表白,你却当成是胡说八道吗?”一着急,他俯身在她面前,“姐姐,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一切。”
她目光迷离,转过头去,“不,你还是个孩子。”
“我早已经不是孩子了!”像是为了证明他这句话一样,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我是个男人,你是女人,就是这样!”
冰蓝被他说得一头雾水,手腕被握得生疼,“你胡说什么?放开我,我看你是疯了!”
贺兰致远却把她拦腰抱起来,狠狠地扔在铺好的褥子上,“我不是孩子,我最不喜欢你说我是孩子!”
冰蓝被摔的七荤八素,心里却升起了绝望和怒火,“你也要强迫我吗?别让我看不起你。”
突然,他松了手,重重地坐在她身边,双肩抽动。
冰蓝坐起来,把手放在他肩膀上,“致远,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你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就是因为你太好了,所以……”
“所以,你才不接受我是吗?”贺兰致远转身,又恢复了一点勇气,那泪水滴到她的肌肤上,很烫,似乎把她的肺腑烫伤了。
冰蓝哭笑不得。“致远,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是都看到了?”
“知道,就是因为你是这样的人,才使我喜欢……”他说着,脸,不知不觉地俯下来,轻贴在她的脸庞上。
“……不要这样,你这是在玩火!”他的举动,让她身体一僵,随即警告。
“玩火又怎么样?”贺兰致远的手臂用力地围住她。
是啊,玩火又怎样?她看到一向镇定的贺兰致远,有着她不曾见过的柔情模样……
“你是想要报答是吗?”她尽量用严厉的语气对他说。
要不,又没完没了。自己从没对谁动过心,和男人在一起时,可以对对方很好,也会使对*得很幸福。可分开后,转头就忘。这就是间谍的素质。
贺兰致远喃喃说着,“就算是,我想要报答又如何?”
如果她要这么想,那就让她这么想吧,反正她应该清楚他的为人。
他的为人,她应该清楚。
月明星稀,风声中隐隐有暗夜的嘈杂,彼此的心跳声更清晰可闻。
致远,你像名贵的玉器,让人不忍划伤。
扑面而来的气息,带着春日青草的清香,这样的怀抱是如此干净,如展开的宣纸,胸中总有千点淋漓意,却不忍下笔。
“致远,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你是个我喜欢的女人,仅此而已。其他的我不想知道。”
河水温柔地拥抱着小舟,起起伏伏。
“姐姐,我想,你终究是要嫁人的吧,你要嫁的人,不会伤害你,要对你好。你不觉得我,是可以担当的人吗?”
冰蓝缓缓抬起头,看到的竟是一双深邃坚毅的眸子。而他那双眸子,仿佛要将她的心撞击开,再将她的人彻底融化……
舟内,是一片静谧,冰蓝笑一声,“致远,有些话,不能说明。你这么说,以后我无法和你相处。”
贺兰致远僵在那里,脸色发白,说:“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
“怪不得皇上那么对你,因为他怕别的手段,无法得到你。”
冰蓝的脸色变了,厉声说:“别和我提那个人!”
“就算不提,他也在你心里了。你忘不了他了!”贺兰致远说。
这次轮到她目瞪口呆,无话可说,只呆呆地看着他。
“你知道他怎么对我?”她颤抖着声音问,往昔的情景化成回忆回来了。
“有耳闻。”贺兰致远却很坦然。
他问:“你不接受我,是因为他吗?”
“不是。”
听到这一句,贺兰致远明显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致远,我现在的美,终将会凋零。到那时候,你就会后悔!”迟疑了一下,她还是如此说。
他的手指抚过她的红唇,眼中满是深情,“不会!”
“让你开放在我的心上,这样就不会凋零。”
她呆呆地看着他。
“很难。我可以对人很好,也可以给人一段时间的快乐,可我不会动心。最后给人的还是伤害。”
这是她在现代受过的训练,也是间谍的手笔作风。
“姐姐。”他的手指划过她的脸,宛如抚琴。
“你怀疑什么,都不能怀疑我的心。”
他的手指划过她的脸、她的眉毛、她的眼。
“致远,我不能答应你。”她语气虽然温柔,拒绝的却干脆。
她的脸,映在他的瞳里,那是夕阳映到青山上的苍凉,因为不堪他纯真的刺痛,而闭了眼睛。
水悠悠――
只恐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白浪中,一条鱼跳上了船,在船里拍着尾巴,跳跃、挣扎。
贺兰致远伸手,他伸手把鱼捧起,轻轻送入水里。
“鱼啊,你何必求死?”
他转过身来,眼神哀伤,“姐姐,为何你要让我的心死?”
“冒犯你了,姐姐。”
原来燃烧也是痛!烛火突突地升起黑烟,噼噼啪啪地爆出痛来,烛焰爆出花来,开在伤口最痛之处的花。
花开了,花谢了。伤过了,痛过了。
冰蓝呆呆地看着他。
贺兰致远恢复了平静,微笑,“姐姐,这段时间你总是要和我在一起的,只要你在一天,就算我快乐一天吧。”
冰蓝也恢复了平静,说:“好。”
“那么,姐姐。”仿佛是下了决心,他说:“我可以抱一抱你吗?”
她迟疑了一下,看到他诚挚略带受伤的眼神,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