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以后,田家主仆加起来四人紧闭大门,虽然一切看起来风平浪静,可祖孙三人的心却很焦急。一是怕红小兵再起什么幺蛾子,万一再来个二次造反,可真是不死也得脱层皮了。每天除了按要求去清算委员会做一次思想汇报,再不敢多走一步。
再也是是惦记田父田母,除了之前传回来的那个坏消息以后,田家再也没收到任何有关于这方面的信息了,也不知道人怎么样了,只被关牛棚了?还是被改造了?要是前者还好一些,虽然生活上清苦一点,可不用像后者一样从事大体力的劳动啊。他们这样人家的孩子,心智坚定,但身体却太娇贵。
日子就在焦急的等待中一天天的过去,又隔了月余的一个傍晚,田家大门被人敲开。问明了来意之后,福老头就急急的把人迎进了屋里。
田家祖孙三人知道来人是帮儿子传话之人,顿时激动起来,田老爷子忙问道:“嗣轩婉婷(田父田母)怎么样了?有没有受苦?挨没挨打?”
不怪老太太这么惦记,这些游街的p斗的,哪个有好果子吃了,哪趟下来不是鼻青脸肿的。身体不好的,一趟半天就能把人折腾死,还有那些脸皮薄的,多少想不开回家挂了房梁了。
“伯父伯母别激动,嗣轩夫妇并无大碍,只是被关了起来。虽然被关在牛棚条件差了些,可因为嗣轩平时交际广阔,不时有朋友暗中照顾着,和那些时不时就被带高帽子游街的比起来,日子还算能过得去。这次受托前来,主要是嗣轩要给两位老人家带个话,说是让伯父千万不要托关系找门路,他本身就是受人连累被人诬告,并没有实质的证据,怕是一走人情会被误认为做贼心虚。虽说现在被关了起来,但还是有平反的机会的,希望你们耐心等待就好。”
“唉,也只能如此了,现在这形式,除了等,谁又能帮上忙呢。”田老爷子听说儿子儿媳无事也稍稍放心了,可也知道那牛棚不是什么享福的地方,语气中难免有些惦念。
“他们没事就好,既然能被关在一起,那肯定不是什么大事,还是有转圜的余地,我们耐心等待消息就好。孩子你一身风尘仆仆的,肯定是直接赶路过来的,还没吃饭吧?我去给您弄点吃的。”这么紧张的时局,人家还能大老远的来送信,肯定是和儿子关系特别好的人,没啥可以谢谢人家的,怎么也得管顿饱饭啊。
现在这年代,一切都是虚的,有命活着能填饱肚子才是真的。
“是啊,是啊,看我们听见孩子没事都高兴糊涂了,你大老远的来报信,连口热水都没倒一杯,老伴儿快去准备点吃的。”老爷子听老伴儿这么一说,也缓过神来,要说平常他是最重礼数的一个人了,也被这一连串的事儿给闹的有些犯糊涂。
来人见状忙起身,现在什么形式大家心里都有数,谁家有碗粮食都不容易,道:“快别忙叨了,我这次是出来公干的,时间有限,还得有两家要去报信,这时间耽搁不得,马上就得走了。您二老多保重,别太惦念着,省的嗣轩夫妻也跟着挂心。”
看见爷爷和来人推托,田奶奶忙上屋收拾了点儿子媳妇的衣物,又到厨房把仅剩的烙饼卷起来包好。回到前屋时看见那人已经出门,忙把一包吃的塞过去说道:“孩子拿着路上吃吧,你这么晚还赶路肯定也没地方找吃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千万别客气。等嗣轩夫妻俩回来你再来家,到时一定得留下来吃顿热乎的。”
现在这个光景,老太太出手就是一包干货,也幸亏这人心眼不坏,不然又得是一场风波。田恬深知家里的底细,除了这点干粮,以后一段时间里怕是再吃不上这样的干货了。见奶奶给人拿了那么些,心疼的脑瓜仁儿直突突,可想想那对印象中对她百般疼爱的父母,田恬吞了吞口水,艰难的转过身,不去看那人拿饼离去的背影,她怕忍不住扑过去抢回来啊!
之前就说过,田恬是个心事基本都在脸上的人,看她那一脸割肉的疼样,田奶奶惆怅的摸了摸孙女的脑袋。哎,想当初联合军侵略的时候,田家都没丢掉百年的气派。现在这胜利了解放了,反倒让自家娇养起来的小公主因为一块白面饼子心疼不舍,这叫什么世道啊!
不敢在门口多做逗留,这个敏感的时候,多说一句话都是错。被人发现家里来了陌生人,那就是长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就算田家几人小心再小心,却还是沾惹了是非!田旺财一家祖辈以前都是田家的佣人,田家人待他们不薄,他们一家也忠心,就连姓氏都是田家人给的。全国解放以后,这卖身契也就形同虚设了,田家人心肠都好,顺势给了些财物就让他们出去另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