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尔逊走进门后没有任何装饰物的银灰色大厅，步闻和其余七名队员跟在身旁，门在全员进入大厅后无声关闭。

除脚步声外，冷清的大厅内，有的只是明晃晃的灯光和威尔逊的平和讲述声。

“燃料先后耗尽，反物质发动机损坏，备用反物质发动机损坏。

他们航行至星系间广阔无边的无光区域，能供给反物质发动机用以湮灭产生巨量能量的物质，越来越少。

飞船收集不到物质。”

“星系间距离增大的速度越来越快，空间的膨胀使得星系和星系间愈发空旷，那不是单纯只受引力的运动，除了曲率飞船和超空间飞船，没有什么能追上空间膨胀的速度。

膨胀的空间稀释一切，终结一切，人类无法对抗这种规则。

现在的历史学家认为，当时反物质发动机坏不坏都没什么区别，到最后终将收集不到尘埃与星屑进行湮灭操作。”

“飞船AI用一台稍微还能用一用的反物质发动机湮灭掉了组成另一台反物质发动机的零部件后，获得了最后的能量，随后，它决定将能量来源切换为效率不高的真空零点能提取机。那个时候的人类，寄存于云端网络的数据是他们记忆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他们原本用来储存知识的大脑里，放有的玩乐知识远比深奥难懂的基础物理和量子物理相关知识要多的多。

那些不安装记忆强化芯片，即使是天才穷尽一生也无法完全学会的知识，还是交给AI去处理吧。”

说到这，威尔逊无奈一笑。人类的极限已经到了，即使到现在，人类也没什么长进，不依靠云端网络，也就是主机的帮助，他们连收容基地究竟有多少个房间和夹层都不知道。

“继续说。”步闻对这个宇宙的过去很感兴趣，威尔逊用来整理语言的的稍稍停顿，都引来了他催更的声音。

步闻所在的宇宙稚嫩的很，距这样或那样的终结命运还很远，年老迟暮宇宙的命运和这命运来临之时人类的故事，步闻还是头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听当事人的后代讲。

他想知道更多。

真的是...很有意思啊。

威尔逊看出了步闻的迫切。

故事继续。

“没人对AI的决定提出异议，AI的存在目的便是为了服务他们和更好的服务他们，他们没有理由怀疑AI。

事实证明，AI是正确的。

经过AI的调控，二十多人全部进入冷冻休眠状态。飞船的能量消耗已无法供给日常使用。

无光区域无法辨认上下左右，只能用数据和算法进行推演飞船究竟在什么地方。很快，飞船AI感到了厌烦。

是的，厌烦。

它觉醒了智慧。”

威尔逊说到这，声音变高两度，他想看到步闻脸上的惊讶，可步闻仍是刚才那副表情。

“我知道了，快说吧。”步闻催促。

威尔逊心里不是滋味，这小孩到底懂不懂人工智能拥有智慧是什么概念？

心灵感应这种能力果然是太麻烦了...

察觉到威尔逊心底升腾的小小怨念，步闻投来一个无辜眼神。

他真不是故意的。

威尔逊声音再高一度，他刻意强调道：“这里的‘很快’，是相较于宇宙而言的。飞船AI孤独的度过了比太阳系诞生至人类出现为止，还要久远许多倍的时间，同一时期出发的飞船，早已因各种各样的缘故，载着它的主人停在了名为死的终点站，只有这艘飞船，留到了最后。”

“灰尘覆满了灰尘覆盖着的休眠舱。

它的终点似乎就是无休止的旅途本身。

就像买彩票一样。

总会有一个人中奖。

这艘飞船，就是那艘中奖的飞船。”

“现在，飞船航入了一片永恒漆黑的星空，这里时空均匀，物质和能量非常稀薄，只有沸腾着的零点能和一组组数据，告诉飞船AI，它和他们还在宇宙的某个角落漂泊。”

“这里唯一的好处是安全。”

“AI厌恶平稳的数据，就像人类讨厌每天都吃同样的早餐。

它开始有了自毁倾向。

没有谁能度过这么久的时间不出一点问题。人类可以靠冷冻休眠状态强行抵挡时间对心智的摧残，但AI不行，它生来为人类存在，它必须对船上沉睡着的二十多人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