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来到上午十一点。
叮咚。
步闻提着两包热腾腾的砂锅面和两包荤素均匀的菜肴,费了番功夫腾出手来,按下风间越信家的门铃,一路紧跟着他的黑猫,喵叫一声,就地蹲下挠起了肚子。
追溯黑猫的记忆,步闻轻而易举地找到了风间越信的家,她家比步闻曾在她的记忆里看到的还要破旧一点,光看眼前这扇深棕色的防盗门,就能大略看出家里的情况。防盗门的下半部和侧部已经发白,下边乱七八糟的抓痕和中部滑稽可笑的涂鸦尤其瞩目,不用想也知道一者出于野猫的利爪,一者是附近熊孩子的杰作,而抛过这些改变不了的瑕疵,整体倒显得十分干净,几乎没有灰尘,中上部某几块还未脱落的漆皮,显然不久前刚被湿布擦过,这会正反射着楼道里的微光,和对门那扇脏兮兮的防盗门一比,高下立判。
这是生活态度上的不同。
咔哒,门锁触动的声音传入步闻耳中,旋即,房门打开一条缝隙,紧紧攥着门把手,侧着身体的风间越信,小心地瞅了眼门外来人,发现站在门外的是她朝思暮想的步闻,顿时愣住。
她让黑猫告诉步闻,决定要来的时候先给她发个短信,可到现在她也没收到什么短信,没有按时归家的黑猫则让她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或许,黑猫去的途中出了意外?要不然步闻为什么连短信都没发,黑猫也没回来呢?
胡思乱想之际,风间越信穿上衣服便打算外出找猫,没成想,衣服穿到一半,门铃响起,开门一瞧,步闻竟然已经到了!
“等...等我一下。”风间越信撂下一句话,匆匆关门跑向卧室,门外,一人一猫大眼瞪起了小眼,都不明白她要干嘛。
回到屋里,风间越信用最快的时间整理了一下早已整理过几十次的卧室,脱下身上用于外出寻猫的便装,换上想被步闻看到的黑色卫衣和保暖的半身裙——这是她最贵的衣服,又在卫生间镜子前好好整理了一番,拨弄了几下灰白的短发。
不管在哪,和心仪的男孩见面,女孩子不好好打扮一番怎么行呢?
“请进。”风间越信快步走到门口,压抑着不稳的呼吸,给步闻开了门,她创下了女孩打扮换衣服所需时间的世界纪录——只用了不到三分钟就把自己打点好了。
她很期待步闻会有什么反应。
他会注意到自己换了衣服吗?他会喜欢这身衣服吗?
等等!
风间越信身体一僵。
她没换鞋,现在穿着的是拖鞋,裙子居然搭配拖鞋?!简直四不像!
正当懊恼的风间越信又要关门回去换鞋的时候,见到她这身打扮的步闻,由衷地赞叹道:“衣服很好看,是新买的吗?真适合你。”
喵喵~”黑猫帮腔叫唤了两声,歪着脖子观察主人的新衣裳。
而听到步闻的称赞,风间越信愈发凌乱的思绪,再没有波澜起伏,她用力握着门把手的那只手,解脱似的松缓了下来,而后拉开门把步闻和黑猫迎了进去。
她的脸,悄然间已经熟透发红,步闻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心跳顿时快了几拍,发觉对方似乎注意到了他的视线,他赶忙收心,熟门熟路地走向厨房,同时扬起手的大包小包,笑着解释道:“我猜你肯定没吃午饭,早饭估计都没吃吧?我也没吃,介意我用你家的碗筷吗?”
风间越信心中惊喜无比,和步闻共进午餐是她梦里都没做过的亲密行为,表面上则僵硬的摇了摇头,讷讷地道:“要我帮忙吗?”
“不...来吧。”
步闻话到嘴边鬼使神差的改了口,见风间越信的兔子耳朵一下竖了起来,他的心脏顿时猛跳几下,差点没忍住伸手摸她的耳朵的冲动。
手里还有提着东西的事显然被他忘了...
众所周知,步闻是个非常诚实且脸皮也非常厚实的人,风间越信红扑扑的小脸蛋真的非常好看,既然好看,那就看嘛,干嘛不看?没必要为了避嫌委屈自己。
至于说摸耳朵...这个太危险了,对双方都很危险。
稍后,风间越信跟着他来到厨房,收拾饭菜的时候,两人不时偷瞄对方,偶尔不小心碰上对方投来的眼神,两人俱是莞尔一笑,同时逃也似的移开视线,不敢再去偷瞄,却又在几秒后忍不住看了过去,如此往复数次,等几分钟后把饭菜摆上厨房餐桌,二人坐在一起,相距不到一臂,这才像是找到某种借口似的,大大方方地看起了对方,仿佛已经忘了之前互相偷瞄的事。
步闻被自己打了脸,他不知道自己干嘛移开视线,一般来说,堂堂正正的瞪大眼珠子看回去,瞪的她不敢看过来不才是自己一贯的作风吗?今天这是怎么了...
难不成...
他想到了一些非常不妙的东西。
“开吃!”步闻元气十足的说了一声,强行打断了脑海里逐渐凌乱的思绪,拿起筷子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毫不顾忌身边坐着的是个女孩。风间越信瞧他这副样子,忍不住微笑起来,也拿起筷子吃了起来,本打算稍稍收敛的吃相,吃着吃着就变得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了。
只要待在步闻身边,不管做什么,都能让风间越信完全放松下来。
约十分钟后,二人先后吃完,刷碗洗筷子的时候,在池子旁又来了数次“偷瞄”,不过比起先前,二人大胆了很多,也自然了很多。
步闻找回了平常的感觉,恢复了往日的淡定,风间越信则比平时和他待在一起还要显得平静,她已经完全熟悉了和步闻在家独处的感觉,而也正是这个时候,她不经任何掩饰的喜欢之情,暴露了出来。
风间越信先一步洗好自己的碗筷,拿来干净的抹布擦了擦手,步闻稍后洗完,伸手准备接过抹布擦手的时候,她几步贴上来,握着他的手腕帮他擦起了手,关切地询问道:“水温合适吗?”
“挺合适的...我自己擦就行了。”
她握住步闻手腕的一瞬间,步闻的身体下意识地轻微颤抖了几下,连带着说话的声音都有点发颤,而风间越信却像是没有注意到一样,仍在自顾自地帮步闻擦手,细致无比地把手的每个角落都轻轻擦拭了一遍,用无声的行动拒绝了步闻的提议。
这里是风间越信自己的家,是她最能放开自己的地方,换作是在家以外的任何一处,她不躲开和她靠得这么近的步闻都算好的了,主动碰他的手?绝对不可能。
而深知自己只能在家里做到这些事的风间越信,为抓住每一丝机会,即便心里早就羞得不成样子,也强迫自己主动了起来。
她让步闻看到的平静,只是一种伪装,汹涌的喜欢之情竭力把她推向步闻,排山倒海般的羞意却又不停告诉她应该保持矜持并远远离开他,出自一源而表现形式截然不同的两种情绪,不间断地投入己方无穷无尽的兵力,把伪装下的真实面目当作战场,往来拼杀,誓要攻陷对方的领地,此时,前者略占上风。
“好了。”
风间越信收回抹布,恋恋不舍地放开步闻的手,放开前却忍不住轻轻扣弄了一下他的手心,如同羽毛掠过心尖,躁得步闻顿时心潮涌动,澎湃不已,却又无处发泄,只能像她一样,把激烈冲突的情绪按捺于心底某处,不敢显露分毫。
此行的目的步闻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他略有失神地望向风间越信的背影,再次思考起自己和她的关系,以及,自己和闻的关系。
风间越信不止一次的让他动了心,这是铁一般的事实,步闻承认,而今天短短几十分钟内发生的事,让他知道,他对风间越信的感情,已经隐隐超过了动心这一层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