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姑娘,他们说你不肯吃东西,这么怎么行呢?”西厢之中,徐耕舟的语气还是一贯的温和关切。
“柳影现在已是一个残废之人,活着也是无趣。”女子的声音淡淡如水。“你是在怪我没有帮你找到伤你的人吗?”“公子错怪柳影了!”白姓少女泪如雨下,好一副让人怜爱的模样,“柳影承蒙公子相救照顾,还要一直给你添麻烦,实在难过。”白柳影憔悴的样子就像当年徐耕舟父亲离世后,顾芸的样子,终日以泪洗面,他心一软,便坐到床舷上,去喂她吃粥,“你的家人都为救你而亡,你怎么能再不珍惜自己呢?”烟如织就在这个时候,愣愣地来到门前。
烟如织实在希望自己不在这里出现,便能不看到这一幕。她往后退了数步,想悄无声息地逃开,可是锦盒碰到门框,发出响声,徐耕舟转头来看,拿勺的手还停在半空。他眉峰微聚,十分难堪的样子,还没有想好如何解释,白柳影先朗声说道,“姑娘,你可是来找徐大哥的?徐大哥有事就去忙吧,不要为柳影耽搁了。”好一个善解人意的姑娘啊!
烟如织屈膝一拜,“不是不是,是我走错房间了,对不起。”她一刻也不敢在这里多呆,眼泪马上就要落出来了!可她刚往后退,银光便撞了个正着,“小姐怎么在这里,让我好找!”这一撞,手中的锦盒落了下去,露出里面的双梨锏。
“双梨锏?”徐耕舟自然惊疑,白柳影更是尖声叫道,“是他的兵器!是他的兵器!”原来这个白姑娘数日前在枯镇外的树林里被徐耕舟所救,身受重伤,她说被一个蒙面的男人所伤,那人十分凶狠。烟如织只好解释说,这个锦盒被误送去她那里,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早上有人送东西过来,因来者手持星辉令,我便以为是给如织的东西,没有想到...”徐耕舟看着失落已久的双梨锏,大惑不已。“双梨锏是何时失踪的?”“双梨锏原本有一对,这一支应该在表兄手里才对。”“果然是顾大哥所有,这么说来,王赦没有说谎。”烟如织在心里默道。
“白姑娘认不认得伤你的人?”烟如织忽然对她发问了。“不认得,那个人当时好像受了重伤,便在林中躲着,柳影和家仆路过,见他手持一把滴血的兵器,失声叫了出来,便招致横祸。”“白姑娘武功应该很好吧,他既有心杀你灭口,还能让你逃了出来。”烟如织目光凌厉地扫了过去。
“柳影,柳影并不会武功,只是家仆拼死来护,才捡回一条命而已。”白柳影怯怯地答道,眼看着就又要掉下泪来。
烟如织对这个答案显然并不满意,她一步一步逼近去,“王赦的武功我也见识过,一个不会武功之人,他又岂能轻易让你逃走。”“燕姑娘!”白柳影终于忍不住愤怒似的,“难道你以为我会自己削去半只手掌来嫁祸于人吗!”她露出宽大的白色衣袖下的断掌,烟如织被吓得退了一步,眼见白柳影惨白的脸色转儿铁青,徐耕舟急步过去,扶住她的身子,“你大伤未愈,不要动气,这样很危险。”“柳影宁愿死,也不愿白遭人怀疑。”她说着便在徐耕舟怀中晕了过去。
徐耕舟为她运气调息,半晌才放下她的身子,又为她盖上被子,退出房去,却始终没有与烟如织说一句话。
烟如织当然知道事情疑点重重,要是换做别人,她一定会一个一个把疑点说个清楚,可是现在她乱了,她的整颗心都被“她没有演好一个善良宽厚的角色,徐耕舟对她很失望”这件事情困扰着。
她趴在桌子上,把下颏弄得很疼,但是她好像无法挪动,“为什么我不能像清言一样,认为全天下的人都很好,认为人人都有苦衷,为什么我老是忍不住就要拆穿别人,我真是恼死了这样的自己!”烟如织真希望,在她默默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面前可以表现得好一点,可是刚一天,就本性暴露了,“可是烟如织,难道,你就只是想做一个温柔无害的女子,哪怕不论是非地保持沉默吗?不,我并不想,即使为了徐耕舟,我也不愿意。”她又在心里,激励自己,可是,她现在这么针对白柳影是真的觉得她可疑,还是在嫉妒她得到了徐耕舟的关心呢?
这时候银光推门进来,拿了一枝半开的山梨花,“小姐怎么一个人闷在房间里,外面的阳光很是好呢!”笑着便把山梨花去换下凋落的红梅。烟如织在心里为那株零落不久的红梅感到难过,“我对花尚且这么怜惜,为什么对白姑娘有这么深的敌意呢,她毕竟失去了半个手掌啊!”
“手掌!”烟如织的脑袋忽然转过一个念头,她大叫一声银光的名字,然后以一招空手入白刃化作长剑像银光攻去,她力气虽然不大,但银光毕竟不会武功,伸手去挡,手被打得酸麻,手上的红梅花枝散了一地,她红着眼睛,“小姐,银光做错什么了?”
“好银光,对不起,”烟如织拉着银光的手,“我只是想试试自己的猜想,如果方才我拿的是一柄兵器,你伸手来挡,削去的是你的手臂而不是手掌,对不对?”“削手臂!不要啊!”银光吓得赶紧把手缩了回去,好像看到了自己的手臂被削了似的。“我得告诉徐大哥去,白柳影一定在说谎!”烟如织决定了,她反正无法演出一个温柔如水的女子,就让她无法隐藏的个性展露出来吧!
烟如织在西厢长廊尽头找到徐耕舟,他负着手,看着园中已残的红梅。烟如织想,如果他厌弃这么较真的自己,她也要承受这个结果,因为烟如织就是无法假装的,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走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