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一个时辰,戈马帮一行人已经在徐耕舟的陪同下走到了星辉十三城的边界,天边已经有些亮了,这一路也甚是顺畅。
“徐少寨主,”简秋萝停下来,野云寨已经看不见了,“咱们就此别过吧。”“简女侠没有话要对耕舟讲吗?这些人都是耕舟的心腹,简姑姑有话可以直说。”徐耕舟催马向前,同简秋萝一起缓缓走进密林。
“耕舟,你长大了。”简秋萝翻身下马,月光穿不过密林,周围都是森严的夜色。“还记得你当年只身潜入玄庄为野云寨翻案,还是一个少年。近些年,你把野云寨打理得很好,我和你燕伯伯都很欣慰。”简秋萝又露出忧虑的神色,“前些日子,你燕伯伯收到风声,有人在关外探访徐家人,你可知道他们要找什么?”徐耕舟神色微变,“耕舟也不清楚。”“这些年,你在野云寨的处境也并不好吧,可有想过另立门户?”“耕舟听先母遗命接掌野云寨,先母一介女流,尚且没有退缩,耕舟这点苦,不算什么。”野云寨少主有些躲闪的神色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又变回年少时那种让人心动的坚定。“好孩子,只要你有这样的愿望,我和你燕伯伯会全力支持你。”“耕舟必不会辜负燕伯伯和简姑姑。”
“我知道你不会,”简秋萝的目光转向密林外停着的马车,“还有别人,更是不能辜负。”徐耕舟没有答话,只是也把目光转了过去。“我许是见多了这江湖,反而想保住她,不让她经历这些风波。”“简姑姑对如织实在是疼爱至极。”“是啊,可是姑娘已经长大了,做长辈的也无法疼爱她一辈子。”徐耕舟当然明白简秋萝的意思,戈马帮的势力对现在的他极为重要,但是他呢,他的感情是怎样的呢?“这个,给如织。”徐耕舟略一迟疑,便从怀中取出一支玉钗。“白玉梨花,这是顾芸小姐的玉钗。”“本来想和她一起去看山梨花的,没有想到寨中局势突变,希望没有吓着她才好。”简秋萝接过玉钗,很是满意。
徐耕舟立在高处见戈马帮的车队渐渐消失在朝阳升起的地平线,一切都是那么平静,但他知道有一场大战就要发生了,有一角丝巾他怀中半掩半露,那本来是用来包裹白玉梨花的,上面绣有半枝垂柳。
“少主,岳阳发暗讯相问,需将白姑娘带去哪里?”“就去坞桥畔的山梨花林吧。”
记忆之中,那一年的夏季酷暑难耐,他心烦得很厉害,却没有办法在人前发怒。父亲刚刚过世,母亲郁郁寡欢,他虽然只有十二岁,却承担了太多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压力。暮时的韩江畔最是宜人,能稍微缓解他烦躁的心绪,他拾起江滩的石子玩起来水漂,石子飞窜出去,但是黑点却越来越大,徐耕舟定睛一看,那是一只鳄鱼,鳄鱼往前游动,逼近了一个在江里游泳的孩子!
“哎呀!”他听见身后有人惊叫出了声,是一个神色匆忙的白衣少女,怀中还抱着一只白狐,她被眼前的情景惊着了,手一软,白狐便跳了下去,这只白狐刚刚受了伤,流着血的脚被白色丝巾包裹住。
“救人要紧,姑娘见谅!”徐耕舟抓住白狐,扯掉丝巾,往江中扔去,白狐在他的手臂上抓出一道口子,白狐的血成为最深红色的一道残阳。鳄鱼被血腥味吸引,向白狐游去。少年游到江里救起来被鳄鱼追赶的小女孩。小女孩显是被吓坏了,她死死抱住少年的脖子,眼睛圆圆地,一动不动。
“好在这个小姑娘没事,来日,我必定赔姑娘一只白狐。”“罢了,你以为我失掉的只是一只白狐吗。”少女眼眶溢满泪水,她舍不得自己的白狐,他们不知道这白狐对她有多么重要!但是她不能惨叫,只是隐忍地咬住了下嘴唇。
“徐大哥。”白柳影的轻唤叫醒了沉入往事的徐耕舟。
“很多年前,韩江之畔,你是柔弱无依的柳姑娘,你的一只白狐帮我救了如织一命。”“你还记得,你记得我?”白柳影有些惊喜,“可是我,没有对你讲过我的名字。”“我去找过你,我说过,要赔你一只白狐。坞桥边住着一位叫柳影的姑娘,可是韩江一别之后,她再也没有回过村子。”徐耕舟从怀中取出丝巾,“当初这条丝巾包裹住白狐受伤的脚,这么多年,我一直想还给你。”白柳影接过丝巾,它被保存得很好,忽然觉得很是感动。
“可惜,当我再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不是那个柳姑娘了。你还不打算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吗?”“我...我是谁...徐大哥觉得我应该是谁呢?”“秦陇五义追着王赦去了十三城,这个时候,你到了野云寨,你说有人要杀你,把那个人描述得非常模糊,你料定我会想要通过你找到那个人,那个人是执双梨锏的,你本来企图陷害王赦,可是烟如织可以证明那个时候他不在云岭,所以你就说那个人是顾辰畏。你的目的不是陷害任何人,你只想要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受害者就够了,我有没有说错。”“那我也可以说是黑岩,可是我没有,你应该知道,这更容易让大家愿意相信。”白柳影幽幽叹道,“因为想帮你,徐大哥,柳影可以帮你。”她缓缓走向他,把手放在他肩上。
“把双梨锏交出来,就是在帮我。”“哦,双梨锏丢了?它不是刚刚被人送去给燕姑娘了吗?”“送去给如织的双梨锏,是空的,在它被送去之前,被人打开过。所以你知道双梨锏,真正要紧的是什么。”
“你怎么知道是我拿走了双梨锏?”白柳影悠悠笑道。“当然,是我让你去拿的。”徐耕舟回过头来,看着她。“你是...故意的?”白柳影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