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好一个身份啊!”听见烟如织的问题,忆长安大笑起来,笑了几声,却又哭着自言自语,“我是什么身份,他是唐家的嫡子,不管再怎么混迹江湖,颓废堕落,他总是有自己的身份的,有身份就有责任,他说希望我能理解,我不理解又能怎样,他总是要走的...”忆长安说着便苦笑一声,把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唐公子,你是说常常送你礼物的那个唐公子么?”烟如织在晴眉阁快一个月了,知道有一个唐公子常常送礼物给忆长安,她最爱的是一把折扇,以前常常拿起来看,烟如织记得,折扇上面有一个侧坐着弹琵琶的少女,俨然就是忆长安。
“长安姑娘,唐公子走了,他说,既然姑娘不来道别,此后请姑娘自己保重。”一个小环在门外说道。“我虽不知是什么事,但你好歹去道个别吧,有时候,不能道别的苦远比别离还苦。”烟如织说着也忍不住流下泪来。
忆长安站起身来,拿起琵琶便往前厅奔去,苏姓女子正在台上,准备弹琴。忆长安不管,她坐到台上,“我想再给唐公子弹一首曲子,最后一首。”“可是你的唐公子已经走了。”苏姓女子很是生气。“他走他的,我弹我的。”话罢,便自弹自唱起来——
“团扇复团扇,奉君清暑殿。秋风入庭树,从此不相见。上有乘鸾女,苍苍虫网遍。明年入怀袖,别是机中练。”
烟如织没有读过刘禹锡的这首诗,但是她完全能够听懂忆长安如泣如诉的歌声,她想,如果那个唐公子也能听到,大概也只能长嗟短叹罢了。一曲终了,听歌的人最是无情,他们好像毫不在意歌女是带着怎样的情绪,他们觉得好听,便喝彩,便打赏,然后又接着去醉生梦死。
“忆长安,你给我说清楚,你是故意拆我的台不是!”苏姓女子拽住忆长安的袖子,不让她走。苏姓女子的声音随即被一声巨响盖住了,烟如织也吓了一跳,眼见着忆长安的琵琶被她自己摔碎了,“此后,长安再也不弹琵琶了,苏姐姐可以让我走了吗?”“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可没有教你这么做!”苏姓女子有些尴尬,忆长安的琵琶是晴眉阁的招牌,她可拆不起。
“忆长安,我惯得你越发矫情了是不是!”洛老板追至云端小筑,一巴掌眼看就快要落在忆长安脸上。“住手!”烟如织上前去抓住了她的手,“你没有看见她很难过吗?”“你是谁?是新来的?”洛老板这才打量起这个在花团锦簇的晴眉阁中毫不起眼的姑娘。“她是我的侍女。”忆长安好像酒醒了,连忙过来给烟如织解围。“我问你,你会跳舞还是唱歌?”“都不会。”“那你会什么?”“我会骑马,还会打人!”烟如织话音一落,一招空手入白刃攻向了洛老板,如果要逃走,这可能是个契机。可是这个洛老板不是一个普通的老鸨,她的武功竟如此之高,烟如织反而被她一把抓住,脱不开身。“妈妈!”忆长安惊叫一声,眼见着洛老板把烟如织拽出了云端小筑,“都是长安不对,你别为难她。”
“砸了琵琶的忆长安还以为自己是晴眉阁的头牌吗?”洛老板蔑声一笑。“你要带我去哪里啊!”烟如织感觉的自己的手腕被拽得生疼,半点逃脱不了。他们越走越快,穿过大厅,走到门外的花园,马上就要到门口了。“啊!”一个侍女端着的果盘在看见烟如织和佟老板的时候,吓得掉到了地上,佟老板眼疾手快,俯身一接,果盘便到了她手上,一颗葡萄都没有掉出来。“两...两个老板!”那个摔掉果盘的少女指着烟如织旁边的人惊叫道。烟如织回头一看,另一个洛老板正疾驰而来。
“你是谁?”烟如织诧道。“你先走,你的马就在门外。”紧紧拽住她的“洛老板”手一托,把烟如织扔上了墙,她借了自己轻功的力飞身出了院落。“千变君今日来我晴眉阁,也不跟我洛梅花打声招呼,就要带走我晴眉阁的人吗?”真正的洛老板赶来,出手便是杀招。“这个姑娘你十五两买来,我问过了她既不会弹琴也不会唱歌,于你是个亏本买卖,这是十二两,我买回去,不浪费你粮食。”千面君笑道,一堆铜钱霹雳吧啦往佟老板脸上掷了过去,谁知道加起来是不是十二两。烟如织虽觉得对方像是来救她的,听他这么说还是气得很,她烟如织现在连十五两都值不了了!不过这说话的口气,真像王赦,但武功却一点不像。
飒沓果然就在门外等着它的主人,自从被困在晴眉阁,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心爱的马儿了。洛老板的武功果然不俗,但来者也不遑多让。忽然晴眉阁响起了号声,烟如织知道,那些武功高强的护院马上就要集结起来了,她有些担心这个救她的人。“你等什么?快往西走,去找穿黑色的人!”那个人发现烟如织还没有离开,叫道。“是你,在渡船上提醒我的人是你?你究竟是谁?”“这个女人真是麻烦死了,再不走,我就打你了!”话罢,千面君把最后一个铜钱向烟如织扔了过去,打中了飒沓,马儿吃痛一鸣,便往前奔去,“多谢相救,烟如织他日必定相报。”
离开蜀地向西,葱郁的树木森林,碧草平原都渐渐找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干涸的黄土地,一层叠着一层裸露的岩石,在湛蓝的天宇之下,那种开阔的风景,水乡长大的少女从未见过。只是黑衣服的人,会在哪里出现呢?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救她的人,把马和包袱都给她找了回来,他拿走了一半的银两,留信说当是报酬,好在剩下的钱还够她用一阵子呢!也不知道那个人有没有全身而退,还有忆长安,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在晴眉阁,砸了琵琶,要以何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