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师傅修补那个暗八仙镶宝柜不顺利,被各种人都看在了眼里,很快也就被万大老板知道了。
万大老板面上并未露出讽意,反而好心的出言替何洛说好话:“还年轻嘛,性子也急些,手艺活是肯定比不上陈老他们两位老行家的,不过只要有时间,相信做得一定不差,我是相信堂弟的眼光。阿纹,你去把这几张西牌楼百合剧院的戏票给何师傅送过去。”
阿纹接过万大老板身边的杨主管递过来的戏票,恭声应是,拿着票去找何洛了。
当何洛听到阿纹把万大老板的话转述了一遍后,拿着票笑着道了谢,转过身来便不由的冷笑。
好个万大老板,嘴上说得漂亮,里里外外其实明着就指明了自己没有那个能耐。还送戏票,知道自己是一个人,一送送好几张儿,当着另外两个师傅的面,只有自己有他们没有,这手挑拔离间自己也不是瞎子,啥都看不出来。
这是想方设法让他两个出手替他赶人呢这是。
本来还想拖着慢些把柜子修补好的何洛眼珠子一转,想到远在云山县,为自己出车出力又下脸的万老板,心里叹了一声,决定等自己离开前,还是把这破柜子弄好再走。
怎么着也不能让自己的举荐人落脸面不是?
想通了这点,何洛把票塞进柜里,喊另一个伙计秋生:“秋生,库里有没有木材,带我去看看。”
像这种好几个木料拼起来故意做旧的柜不值钱,上头的镶珠看着是真货,但都光泽颜色看着是珠宝散的光、泽、色,但只要高明的师傅一掌眼,就能现是妖气,靠贴面的那面必定有缺陷。何洛不打算修复,这种西贝货修好也是落个扒散的名声,倒不如拿有年头的好木料造个一模一样的出来,再做出一些旧,到时候焕然一新,就算是扒散,拿出去那都是大家物件,行家一看都得落声赞,才不堕了修复师这个名声,还能借机在省城古玩打出一点名气,让人知道有这么个自己存在,离开万宝斋再找活计,想来是有那么些老板商行很愿意的。
当着秋生的面,何洛来到存放收来的破旧木材木板的地方,也不避着人,大方的拿着从柜上掰下来的木料边儿,蹲着对比着挑木料。
挑木料是个考验耐心的活计,又蹲得久,得一块一块相看,对比纹路,木种,年头,何洛一做事就去了年轻火气,非常的耐得住慢慢相看,秋生一个伙计,呆了一个小时半个小时的,渐渐就有点儿坐不住了,招呼一声就走出去,使眼色叫守仓库的伙计猛子多盯着些,自己开了小差躲门房那儿去吃小酒唠嗑去了。
万宝斋里一片祥和,省城西长街里的观音寺却火药味四溅。
观音寺在西长街中部地段,寺里有雕刻精致的石坊,寺内的观音铜像高约七米,另外还有十八尊罗汉铁像,打的有年头的老井名唤甘露井,在湘郡一片是出了名的。
寺外头的西长街很热闹,省城的很多厂都开在这块,像长丰米厂、玉和米厂、协和花沙盐号、复顺昌织布厂、永寿药堂及景星园剧院等有名的厂、店,谁能想到这么繁华,进出上香的人这么多的地方后头深院,竟然是江湖长春会的地盘。
外头喧喧闹闹,里头剑拔弩张,长春会的几个头头看着下方七八个江湖掌门,头疼。
“怎么着?这事儿你们闹得,江湖脸都给丢光了。”
一个长春会的长老半天开口打破僵局。
“规矩在那儿,既然是假花,都收手,这事儿咱们不能沾,沾了就是坏规矩。”
这话一出,底下有人就不服了。“说是假花,这话谁传出来的?咱们谁也没见到,谁敢保证那人得到的就是假花儿?花落谁家?扯出来溜溜,让大家伙儿见识见识,辩辩真假。”
这个四十多岁粗犷威猛的汉子一开腔,马上就有人跟上。
“华长老,话不能这么说,既然在江湖上打了眼漏了信,那就证明东西江湖也有份子,可不管他士、农、工、商不能沾边了。入了江湖,见者有份,有能者得,怎么算是破了规矩?”
一个门派的掌门不服气,抽着大烟笑着张嘴道。
“谁不知道三教九流五花八门行业众多,可这么多年来,除了老祖宗传下来的,您看看有几个新门新派出现过?您也是江湖人,就敢保证说您老心里没对这无主经书不动心?”
“后辈无礼!”
这话一出,几个老者气得拍桌,一人刚想站起来,却被最中间那个老者按住了。
这个老者童颜鹤,保养得极好,面容也慈祥看着端跟个富贵人家的长寿老太爷般,穿着寿福暗纹长衫,外套件狼皮马甲,抬手端起茶来招呼众人:“江湖一家亲,大家也别脸红耳赤非要争个输赢,来,喝个茶,都降降火气,心平气和了再谈这事。”
他这么一说,在坐的叼儿郎当的都收拢了骨头坐正了些,一时间这间小小雅室里就听到茶盖磕碰茶杯的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