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一呆,正想问这女子贵姓,便看到她修长丹蔻的指尖在柜面上轻嗑,长短有序。
掌柜的心下一凛,脸上堆笑起身引领这女子往楼上去:“十九爷正在楼上对帐,要是知道您来,这些个俗事是肯定要放到一边的。”
这女子上了楼,进了屋,范十九爷从帐本里抬起头,看到她一怔之后皱起眉道:“你怎么来了?有么子事让下头的人跑一趟就成,要是被别个看到怕是……”
女子出声打断范十九爷的话,刚才还娇滴滴的女声这会子变成了一道清亮的似男非男似女非女的、雌雄莫辩的声音:“哥,这个事我不放心得下头人。再说了,被别人看到你到我那来怕也会想到蛮多东西,还不如我化了妆换了行头过来,别个就是看到也只以为我是你相好的女人,不会把我往王当家的身上想。”
范十九爷看着弟弟莫可奈何的叹口气,看屋里就自己和他两个人,便也不追究这个事,一边给王长贵倒茶一边问:“你冒着被别的江湖人看到的险过来,事情怕是不小,到底是么子事?”
王长贵从脖子上扯下个东西放到桌子上,推到范十九爷面前。
“哥,我们要找的东西我弄来了。”
范十九爷以为自己听岔了,往桌子上一看,上头躺着块凿满线条的不规则的石头雕刻的石壁。
“这是?”
见范十九爷疑惑,王长贵也不含糊,把弄来的经过简单但清晰的说了一下。
范十九爷与亲弟弟幼年时被分别卖掉,后来还是靠着两人耳朵上长的红痣相认,他一直以为弟弟就是柳门的当家儿,会的是柳门的那一套,想不到竟然有那样天大的能耐,竟然能从一大票护卫手里绑走孙世庆、弄得孙府崩分离析不说,竟还夜闯了关府要胁了关伭山、从关大先生嘴里挖出旧时秘闻和这块传说中的秘宝图的一半。
王长贵看兄长不出声,他微微敛嘴苦笑了一下。
兄长只晓得他在柳门的经历,可哪晓得在入柳门前,他有多惨多苦。他那时候年纪小却很记事了,记得当年穷得揭不开窝,爹娘就把对自己好的哥哥卖给人家做了长工,后来他爹生病,他娘没得法子,看他清秀就把他往妓门里卖,结果一个前来寻欢的汉子看中了他,加了价将他买走。他以为自己会像哥哥那样做长工,然而并不是,人家拿着既当长工,又当个试蛊的药人。
这个汉子玩得一手好蛇,带着他四处行走宿深山林子,就是为的抓蛇,他的身体,在各种蛇毒和解药的折磨下看着健康,实际已经全是毒了,毁了根基了。
那种日夜与蛇为伍,跟蛇一起入睡的如同恶梦的日子逼使得王长贵绝望无比,最终在黑暗里衍生出将那个汉子弄死的决心。
人在恶劣环境心智成长得很快,王长贵开始小心的学习汉子的使毒使蛊技术,试过的毒自己背地里也强迫自己记住解药成分与解毒过程,他更是不敢放松的盯紧了一切机会偷学制药的步骤。
蛇蛊人没有想到一个八岁的小孩会有那么深的心计和胆识,很多学识甚至当着难受得满地打滚的王长贵面前记录、自言自语。
王长贵忍了一年又一年,当再感觉不到学到东西,他也终于自己暗中制出了蛊药能成功控制几条毒蛇了,在一个蛇蛊人喝醉酒睡着的晚上,指使着毒蛇开了笼子放出自己。
王长贵使蛇麻痹了蛇蛊人的神经,挑了他手脚筋后,就像他平常对他那样的,把自己曾经遭受的痛苦全都一一回报了回去。
五岁被卖,一直到十岁,五年的时间,他看着蛇蛊人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后蹲在地上哭了一夜,最后踉踉跄跄从深山里走了出来,也不晓得走了多久,挣扎着看到官道了人就昏了过去。
再醒来,王长贵才晓得自己被人救了,是个叫王二山的跛脚汉子救的他。
从那以后世上再没有范二这个人,王二山带着人到了省城落了脚,渐渐的,柳门出了个王长贵,那是个生旦净末丑都扮得惟妙惟肖的“老天爷赏饭呷”的出彩少年,到后来,江湖里外王家班出了名,挣下了自己的地盘儿建起了戏楼,王长贵仁义大方功底深厚更结下了湘郡商政军深厚人脉,慢慢坐上了柳门当家的位置。
王长贵不想兄长晓得这些,只笑道:“我手下有个能人会蛇蛊,全靠着他办成的这件事。哥哥放心,这人为我救过性命,早年起了誓跟随我一生奉我为主,信得过我才敢领他们办这事。”
范十九爷还是紧张,把弟弟叫起来前后左右查看了一番确认弟弟并无受伤不妥才松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