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绸和上等亚麻织就的旗帜被踏进泥沙,死人、死马还有大象骆驼各种牲畜的尸体堆积如山,垂死的人、受伤的人夹杂其间,呻吟声如同死水潭中翻滚的蝇群折磨着双耳,残破的肢体与毁坏的、被抛弃的武器散落满地,赤红的砂壤被血水晕染得晶莹剔透,在夕照下如同一块巨大的血痂。
在中心的地方,所有没有离开的人都留在那里。
不分之前属于哪一方、在战斗中又如何改变了归属,此时还有余力的人,都在忙碌着不断把伤员拖到这里。
大桶的酒精很快就用完,整卷的亚麻布装在一辆辆大车上,直接用剑劈开,把大片的碎布向外传递,轻伤员此时已经顾及不到,只能优先给重伤员裹伤,遍地都是失血过多的人,只有皮洛士麾下的那少数人有通过简单凝血法分辨出的血型,但也没有那么多充足的血源,而且现场这个恶劣的条件,也说不好强行输血是在救人还是补刀……
精疲力尽的战马四条腿颤抖着,浑身已经湿透,它把脸贴在主人肩膀上寻求安慰,皮洛士只得抬手摸摸它的脸。
这匹马陪了皮洛士很久,多次与他共同作战,但这次真的不行了,遭受的外伤和过度劳累导致的内伤累积,皮洛士也不忍心再骑着它上战场。
善待战马的标准流程当然是在战斗结束后立刻用清理外伤、热水刷马、为它裹上毯子,但如今皮洛士只能帮它把面部湿漉漉的毛发抹平,尽力使它舒服一点。
他自己尚有更大的麻烦。
“别哭了,你看这不是缝得很好嘛?”皮洛士又给最小的伙友擦擦眼泪,尼刻西却依然抽泣不停,泪水很快又流了满脸。
有一位值得信赖的人就是好,在这种时候,久可以把这种精细活交给他,他只会完成的比自己要求的更好。倒不是说不信任其他伙友,但像迈提拉斯那种,粗手粗脚,一见面就嚎啕大哭,皮洛士根本不敢让他缝伤。
尼刻西小心的将皮洛士大腿处临时缠住止血的纱布拆开,每一层纱布揭起都有更多的血渗出来,待看到下面狰狞的伤口、那外翻的皮肉和暴露的骨骼,一瞬间几乎就要呜呜哭出来,抹着眼泪问道:
“大王,这可怎么缝啊……”
“不要急,出血不多就是好事,还是老办法,先检查骨骼有没有损伤、肌肉有没有断裂,”皮洛士平静的指导小裁缝,他此时浑身都疼,但因为失血过多,已经感觉不到什么特别的痛感,“没有的话就先清理杂物,然后把肥肉对上简单缝合,接着是外皮……”
待最后一针缝好,尼刻西又倒上一点酒精,重新缠裹干净的纱布。皮洛士终于感觉放松下来,他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可惜他还不能安生。
一群将领似的人物看到救治告一段落,立刻围了上来,有些事就是现在非办不可!
他们穿着有紫有蓝,浑身血污、狼狈不堪,但身上的标志物没有低于四列长的。
“皮洛士王,我们愿意追随您!”一个缠着半边头的说道,也不知道原来是谁的人。
“我告诉过你们了,这些应该和德米特流斯王说。”皮洛士无奈道,“我要休息了,你们去找德米特流斯吧。”
“您才是打赢这场战争的人!”一听这话,将领们情绪都很激动,尤其是前安提柯军的,直接将不满发泄出来:“德米特里?德米特里算个……”
“喂喂,这话可不兴说啊!”皮洛士赶忙阻止。尤其是他已经看到德米特里的仪仗物即将穿越人群。
德米特里来了。
不知他有没有听到刚才大逆不道的发言,他的脸上没有喜和怒,没有任何愤怒或悲伤,而是和在场所有人一样,只有一种极度疲劳过后的麻木。
皮洛士强撑着向他挥挥手,露出一个笑容,“一切都交给你吧!我真的得睡一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