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州府就是好,与外界纷纷扰扰都没了纠葛。我不问世事,世事也不问我。我们各守一方清净,两相互不打扰。
长安的雪景很美,回想起屹立千年的未央宫,此时仅剩的一座座石阶定是已经被积雪覆盖。龚衍曾经时常去未央宫打扫,不知龚衍离开后,那块石台是否已经风化。
一场雪足足下了两天,待雪停后,我带着阿虎去到未央宫遗址。
千年辉煌,不过几百年后就被世人彻底遗忘。曾经长安城里还有一人记得未央宫,如果我秋月是这世上最傻的人,那个缅怀未央宫的就是这世上第二傻的人。
无边无际的荒野里,只剩白茫茫一片。看不到哪里有官道,哪里有石台。那块时常被龚衍打扫的石台,也随着积雪埋没在凌烈的冰风里。
我远远看着,看着蔓延至浅灰苍穹的白。
《论语》中,守门人对孔子的评价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者”。孔子就是这样一个人,明知有些事做不得,他却依然要锲而不舍,孜孜不倦的做。
龚衍也是这样一个人,无论是赵戎还是秋月,都是他不可能得到的人。就算得到,也会转瞬失去。可是他从来没有放弃过,只要他心有执念,他便永不言弃。对未央宫如此,对秋月亦是如此。
“回去吧。”我转回身,抖落鞋底的白雪爬上马车。我能给龚衍的,只有那么多。
漫长的冬雪时落时停,我缩在州府里,慢慢挥霍自己流逝的生命。
早上睡懒觉,快到中午方才起床。随便吃些零食,又可以吃午膳。下午睡回笼觉,晚上练功。再苦再难,舞步不能荒废,或许有一天我能靠这舞步救命。
“王爷,你的白头发又多出许多。”月季常说这句话,“王爷不用担心,无论以后发生什么,奴婢都陪着你。”
那天,长安下过最后一场雪,第二天树枝上就有了活蹦乱跳的麻雀。听着万物复苏的声音,我知道我的生命倒计时又重新开启了。
自从上次我说我要多选两个人给我做陪嫁,整个送亲团队变得异常安份。所到之处不骗不抢,官兵对沿路的百姓说话都和气友善。
送亲使团拔营离开长安,向着更西的方向慢慢走去。
我们走得不算快,还没进甘肃沿路的枯树枝就已经抽出绿芽。绿芽长势喜人,不过半月便从小叶长成大叶。
第二次走这条路,路上的一草一木都无比陌生。上次来的时候是个冬天,这次来到这里却是仲春。
仲春到了,再过一个月便是初夏。我依稀记得,在初夏,似乎有人要过生日。
“王爷,再走两日便可到秦州。”礼官调转马头回来跟我说。
秦州,我曾经在秦州住了整整一个冬天,那时候每天都有一个肩膀给我依靠。如今我从他门前经过,我却再没有半点颜面与他相见。
我拉开窗帘问:“苏远将军现在驻军哪里?”
“应当是在嘉峪关。”礼官说,“王爷曾与大将军交好,这次可要去拜会?”
“不用。”我说,“按规矩来,除各省巡抚,其余官员我一概不见。”
走过那个我带着流民奔跑而下的峡谷,谷底平原上正有一支骑兵等候。我远远就瞧见打头的小将军十分面善,我不想见苏远,苏远却主动派人来迎我。
我拉过阿虎说:“过去跟杨镡说几句吉利话,然后说我现在身份特殊,不方便见人。要是杨镡邀请我们进秦州,你就说时间赶得急,我们在秦州地界不下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