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俊摇了摇头,“孩子们都吃了?”
“吃了。”
“都睡了?”
“睡了。”
“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相公,”冯嫣然把面轻轻地放在桌上,“我知道你不好受,我也难受,可是,总这样也不是办法,总得入土为安吧?”
“我知道。”裴俊冷冷地说“这些事,不是你在搞鬼吧?”裴俊突然盯着冯嫣然一字一顿地说。
冯嫣然扑通一声跪在裴俊面前,赌咒发誓地说:“我冯嫣然对天起誓,我若与此事有半点瓜葛,叫我天打雷霹,不得好死!”说着泪水涟涟地看着裴俊。
“起来吧,我只不过是随便问问,你若问心无愧,就行了,不用说这样的重话。好了,你出去吧,我头痛得很,要一个人静一静。”
冯嫣然退了下去。
整个梅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裴俊坐在地上吸了半宿的烟,天快亮的时候,他摇晃着站了起来,去灶下烧了热水。
他把梅儿的衣服一件件地脱了下来,用热毛巾小心地一点一点地擦拭着,头发也洗得干干净净。
他给梅儿拿来几件他认为漂亮的衣服,一件一件地给她穿好。裴俊把她扶起来,用心地给她梳了一个发髻。就这样,他一直忙活到天亮。
早晨,他吃了一碗粥,对冯嫣然说,“辛苦你在家好好照顾孩子们,我去给梅儿买棺材,找墓地。”
晚上,裴俊一脸疲倦地回来,面对着冯嫣然询问的目光,他只说了一句,“一切都安排好了,明天出棂。”说着一头扎进了梅儿的房里,关上了门。
谁也不知道,裴俊这一夜都做了什么,都想了什么,快天亮的时候,冯嫣然偷偷地从门缝往里望,只看见,裴俊搂着梅儿的尸身睡得正沉,她吓得赶紧跑掉了。
在这一天,梅儿入土为安了。
裴俊回来以后,除了睡觉之外,就是喝酒,喝多了就接着睡觉,睡醒了,就一支接一支地吸烟,他整个人迅速地消瘦下去,曾经英俊的面庞也胡子拉碴起来。诊所是彻底地关门了,屋子里早已布满了灰尘。
又过了三个月,裴俊又给翠翠办了一场葬礼,平时醉生梦死的他在葬礼上表现得倒像一个正常人一样,一样礼数也不少,像模像样。
可是,回家之后,又恢复了痴颠状态,每天与烟酒为伴,什么事都不过问。
詹姆斯来过一次,看着他这个样子,也只是摇头,他竟试图想安慰他一下。不料,裴俊却开了口,“滚远点吧,你这个魔鬼!你一出现,我一下子就失去了两个女人!我的挚爱!你就是一个魔鬼!一个恬不知耻的魔鬼!”
詹姆斯呆在那里,裴俊的话虽然难听,却也不全是疯话。若是没有他,梅儿肯定不会死,梅儿不死,那么翠翠也不会死,这样说来,自己的罪过还真是不可饶恕,他走了,再也不想回到这片土地上了。
临行前,他去了一趟梅儿的墓地,已有小草在墓地周围悄悄地生长了,又是一年的春天,有大雁从南方飞回,可是那个千娇百媚又善解人意的女子却一去不复返了!
詹姆斯暗暗垂泪,他也搞不懂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为什么明明是幸福指日可待了,一下子生活却变成了这个样子了呢?
他也不知道梅儿在九泉之下会不会怪自己,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原谅自己,虽然他把翠翠送上了刑场,可是他的心里也并不轻松,有的时候,他竟然觉得自己也是一个凶手,还是一个隐身的卑劣的凶手。
他把一瓶酒洒在梅儿的墓前,说了几句疯话,从此也就消失了,有人说他去了英国,有人说他去了日本,不过,不管他去了哪里,都与别人无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