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觉得女娲造人挺不用心的,偏偏是会让你在心儿不该被触动的时候,看到了长得是那样相同的人。
偏偏,是被你看到了。
仲昧谷在屋里和镇元子做最后的手谈。
烛火稳稳的燃烧,灯下的棋盘上刚刚落了两个子。
“师父为何不落棋?”仲昧谷问道。
从刚刚走了四步后,师父便是迟迟没有下棋。
“这盘棋,我又赢了了。”镇元子面无表情的道。
“师父你少来了!咱俩对弈了快百年,虽然我没赢过一把吧,但是你也不能这样我啊!”仲昧谷笑道。
距离仲昧谷出关,已经一百年的时间过去了,这一百年对于万寿山来,就是一片叶子发芽的世间罢了。
这一百年间,仲昧谷已经将镇元子全部的所学都学会在心,已经是完全没有了妖怪的那种戾气,谈吐举止间,仙风道骨。
他需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去准备迎敌,他已经没有可以去输的筹码了,此去若是失败了,那这个故事,恐怕就要讲完了。
“我真的劝不动你了么?”镇元子又走了一步棋,贴在了仲昧谷黑子的前面。
仲昧谷不话了,他低头看着棋盘,和师父少也已经下了快上千盘了,可师父的棋路他永远也搞不懂。
“你为什么不喜欢象棋?”镇元子话锋一转,突然这样问道仲昧谷。
“象棋?若是那棋来比作战争的话,这围棋,像是指挥着千军万马,是领土间疆域边的角逐。而这象棋的话,则更像是一场突然袭来的遭遇战。”仲昧谷稳步落棋,缓声道。
“有道理,你这样的见解我也还是第一次听。”镇元子微微点头表示赞同,手下的棋依旧是杀意满满,直攻仲昧谷的大龙。
“但其实,也不全是。”镇元子一手落棋,铿锵有力,在棋盘一角的战斗之外,走了一步不知所以的棋。
仲昧谷心里叹了一声,和师父比起来,自己还是错的太远。
师父这一手棋,不是最好的棋,但目的却是在试探仲昧谷的棋力,在一种很高的境界之上俯瞰着仲昧谷那样。
“徒儿不解,还请师父详。”仲昧谷又走了几步棋之后已经是穷途末路了,师父只需三子便可堵死他东北角的棋。
“那象棋之中,有一次只能行进一格的兵卒,也有可以隔海翻山取首级的火炮,更是有那驰骋疆场的战车,每一个子都是特殊的,但是,他们成不了气候,但凡失了哪个字你便是会痛心疾首,更不要若是将帅丢了,那便是全盘皆输了。”镇元子放弃了东北角的优势,转手去发展西南方向。
仲昧谷心中听着,但还不知道师父是想些什么。
他只知道,师父是不想让他去西闹事的,其中缘由仲昧谷也明白,西现在的势力空前的强大,来自大唐的熊熊香火,让西更加的富丽堂皇。
但是,仲昧谷不是因为曾经答应过师父要对抗西才要去的,是因为他这么长时间以来,怨恨已经积攒到了极点,他体内仍有那猛兽的鲜血,那沸腾的热血让他有一颗杀心从未熄灭,他要去复仇。
“但你再看这围棋。棋子之间没有任何不同,或者在这场宏大的战役中,他们可能原本有不同,有英雄有平民,但是就在这巨大的宏观尺度上了来看,他们没有区别。”镇元子道。
“徒儿愚钝,还请师父明。”仲昧谷已经没有棋可走了,棋盘上的大半已经都归师父所有了。
“你不能只当横冲直撞的战车,那样你永远无法顾全大局,你需要全方位的力量,更大尺度的力量!要知道,在围棋的战场上,胜负,是变就变的!”
镇元子取过仲昧谷棋盒中的一颗子,放在了一个仲昧谷并没有想到的地方,瞬间整个棋盘的局势明了,原本已经看似是要必死的一方棋,这一字点下,却是全盘皆活!
“你我下棋了这么久,这最后一盘,便是算你赢好了。”
“我知道你心切,但是凡事也是总要讲究胜利不是么?你不如尽可能的往西再往西,穿过沙漠再一次看到海洋的时候,你所需要的力量就在那!”镇元子死死的盯着仲昧谷的眼睛,那一刻他并不像是地祖仙,像极了一个老谋深算的谋士。
仲昧谷迟迟没有话,果然师父还是劝阻他先别着急独自一个妖怪去面对整个西。
“我知道你很生气,很着急,想要复仇想要拆了那雷音宝刹,我比你还要生气还要着急还要愤怒!他欺辱我门下子弟,毁我仙家宝树,这笔账,我难道是不想算么?!可这两派的斗争,全是在老君的监控之下你,是不允许我出手的,否则我早就带着你带着全山的子弟,杀到他那西了!但是,但是现在不是只有你了么,我不会允许让我的徒弟孤军奋战的,你要知道,你从来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你的背后有整个五庄观呢!”镇元子语调上升,仲昧谷此刻也是才明白,其实,他的师父才是隐忍了很久的愤怒,他当然是可以随意宣泄自己的愤怒,可师父不能,他是五庄观的大家长,他只能选择不做声的藏在肚子里。
“所以那西,是一定要去的,但是不是现在去,是再过些时候。”镇元子吧棋盘翻过去,黑白的棋子哗啦啦的掉了一地。
这就是传中的翻盘么?
棋盘的背后,赫然的画着一道霹雳的闪电,狰狞的像是要撕裂了整个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