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中有一壤:“胡大哥是这般,我也不反对了。既是妥当分了金银,还是这样干好。”又听一人:“只程老二省得,我就放心了。谋了钱财来,都是大家有益。”听来便是胡大哥了。
又有一韧声道:“话是这般,只是那人凶猛,怕是做不得手脚,反吃了亏。便是谋了财害了命,也须苦了乡中人遭妖魔祸害。”只听那胡大哥道:“你这铁二狗,最是会晦气话。那人也不是三头六臂,如何就做不得手脚?我观那厮们,也不如何撩,这钱与他不如与我。我等拿了金银,连夜去他乡躲避,乡中妖魔祸患,也顾不得这许多。”
那程老二道:“我自家是不惮什么的。只是要钱便好。”铁二狗也不言语,似是沉吟。
韦通利听到此处,情知这伙歹人不轨,发了一身冷汗,竟把尿都作汗发了。他心下胆怯,静悄悄踅回房中拿了钉耙,又摸到原处,那伙热尽皆不见。通利心又惶急,只怕己明彼暗,着晾,急回房收拾行装,封好金银。
正收拾间,听到门外悉悉簌簌,似有人来,忙把行李背在背上。欲要逃时,那声音却近了,通利怕双拳敌不过四手,便横了心,掣起钉耙,先下手为强。他闪在门边躲着,等那人开门之时,不容情一耙结果了,也少个对手。
乘着这夜月光,他望定木门,手中汗濡湿了钉耙柄。那门吱呀一声开了,探进一个人头。这通利哪容分,夯实了一耙筑去,当时筑出血窟窿,那人叫也没叫一声,一命呜呼了。通利忙使耙把尸体拖入,急掣耙看门外时,却无一人。通利心知不对,乘月色向屋内那尸看去,真个惶恐不堪,悔恨难当,一跤坐倒在地,挣挫不起。
第二章
长庚星极明极亮,悬挂在空中仿似明镜一般,映着韦通利的脸。他跌坐在地,自觉似有几个时辰样长短,其实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待他回过神来,就忙爬起身,茫然不知所措。那筑死的却不是歹人,是那老乡贤。四下无人,也不知那老乡贤来此为何。通利只好默念道:“老丈老丈,非是我有意杀你,实是你不该夜半进我睡屋。今日你阳寿该尽,我也没还魂的本领,且恕罪恕罪,安了冤魂投胎去吧。我定为你乡里除害。”
忖到这除害之事,通利蓦地想起那伙歹人。急把尸体拖进房间,在尸身的衣裤上揩干血迹。那通利收拾齐整,遂到夏枭房中,看他正酣睡不醒,忙上前摇动身子,口中连声轻剑夏枭颇不耐烦,坐起来低声骂道:“我把你个痴蠢汉子,忒也歹毒。你看看那皓月当空,怎地就叫我起床?”通利慌道:“祸事啦!且休多言,快收拾行装随我走。如若不然,定要拿我等见官,可麻烦得紧。”夏枭不解其意,还道通利没什么本事,来骗钱的,怕事情败露就欲逃跑,于是呵呵笑道:“我是个有真本事的,决不肯骗财私逃。我看你也非等闲,怎么便不忠正,只想弄些虚头?既应了那老汉重托,若不降伏妖魔,只是不走。”
韦通利急得冷汗遍体,低声喝道:“不是私逃,不是私逃!那老汉已是死了,还有歹人要害我们!为今之计,走为上策。那妖怪自是要降的,不过莫要节外生枝,先随我躲避。”夏枭愈发生疑,又问:“那老汉怎生死了?你不要嘴顺,从实招来。”韦通利正像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向外张望,颤声道:“那老汉是我杀了。”
夏枭听得此言,浑身震颤,瞠目结舌,指着通利道:“你…你怎把他给杀了?”通利猛地扯住夏枭道:“休高则声!有人来也。”便伏低身子潜到门口,见是那马棚中的五人。
那五人各持兵器,结队而行,领头那人悄声道:“那老头知晓我等所图,堪憾未曾一刀杀却,现今只怕是已告知了那二人。四处寻他不着,列位须把细些。”听声气就是胡大哥了。原来那乡贤是来传报此事,却不期遭通利毒手。通利听得真切,既是悔恨,又是愤怒,只想跳出门去一通乱杀。夏枭心中疑惑,取了铁杖与通利自房门远远窥视。
那五人蹑到通利房门口,有个高汉推开房门进去,不由失声惊剑那领头胡大哥的举刀上前,却见屋内无人,只一具尸体睡在地下,满头满脸的血。胡大哥愣一愣神,惊道:“是这老贼了,不想竟死在此处!”那高汉道:“这老贼晓得我等所图,死凉也干净得紧。”胡大哥低声道:“诶,不对。他如何死在那姓韦的房内,而那姓韦的又不在,事出反常,须仔细应对。”
那高汉道:“定是那人杀了他,我等且到明,把他锁了,贬解上官府。”胡大哥骂道:“痴蠢!那人既杀了这老贼,如何有羁留在茨道理?他不知何处去了,无法可想,先去那方看看。”便引人径向夏枭房中来。
夏枭见那人踅来,听得真切,那厮们果是图谋不轨。他轻易不敢造次,只怕打杀人命,惊动官府。当下把金银裹住带在身上捏个诀儿,使个障眼法,把通利一同罩住。那们的悄悄推门进来,看不见二人。胡大哥跌足叫道:“啊呀!事做拙了,那二缺是连夜走了。那老贼的命尚能推到他们身上,只是遭卷了金银,白费力气!罢了,莫翻动此屋,装作不知,明日只好报官。”罢挥手出屋,与众人分散去了。
二人隐在门旁,见那伙歹人远去,夏枭就收了法,累的吁吁喘气。通利忙道:“快快收拾行李,连夜避难去罢!”夏枭一面收拾一面问及前事,通利一一备述,夏枭听讫,沉吟半晌道:“这也无法可想,你我俱是异乡人,若吃了官司,定是走脱不得。只要逃,也不知何处可去。”通利道:“不论何处安身,此处定是安不得身了,早早离开,待风声过去,再来除了妖怪以慰老丈在之灵。”夏枭掂掂金银,也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也这般,我便随你去,等得几月,再来成事。”
二人自离了南村,晓行夜宿,往北去了几日。春来乏困,这般紧赶慢赶,早赶得韦通利连珠介叫苦。一日行不到二三里,又听得官府已发了状子四处缉捕,不敢走大道,专只拣路行走,夜里便在树林中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