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村民一路喜不自胜,只道寻得降魔法士来,今后可不再受妖魔毒害。韦通利一路听了那些吹捧,也有点飘飘然,竟忘了那花山上的心惊肉跳。
自清晨行到红日当午,村民把他拥到村郑那乡贤引通利到自家安置,教人设酒杀鸡,备好筵席。又备好衣服短打,给通利换了。
那韦通利好嘴,走花弄水地自吹自擂,能南山擒虎,北海降龙,村中少年都把他围住,缠着要他露本事。通利正是得意之时,便到院中空地上不分上下使了几路耙,呼呼生风。
使得发了一身汗,停了耙,通利又道:“我这耙一灵真性,耙住妖魔捣鬼窝,相持取胜有何难?若非那蛙精遁逃得快,早遭我降伏了!”众人尽皆喝彩,却听得院门口一人笑道:“欺世盗名,愚弄乡人,你有什么本事?你们请他降妖,不如请我。”
通利听了这话,一张面皮涨得通红,恼他当众揭穿,便向门口张去。看那人是个矮壮结实的汉子,提着一根黑不黑青不青,五六尺长短的铁杖,墨色上衣绣有一只插翅猛虎。
通利拄着钉耙,高声喝道:“你这厮好不晓事,老爷在此降妖伏魔,造福一方,你没来由却诬我欺世盗名。来来来,我与你走一路看,看你有什么手段!”那汉子瞪眼道:“我看你夯又蠢,不知哪里来的野路子,见识既短浅,本事又微薄,不知爷爷的名号!”
韦通利咬紧牙关,涨得青筋暴起,只是不识那汉来历,倒也不敢轻举妄动,兀自嘴硬,骂道:“我把你个卖儿鬻母的腌臢泼皮,你有什么名号,辄敢来撩拨洒家!你来,你来,有什么大名便报上来!”这汉子站定,指指自家身上的虎绣道:“爷爷生来只好武,四海有名插翅虎。曾将筱河鸡怪收,更与尸魔把命赌。乾坤有名能降妖,九幽震动开府。冲撞相持总取胜,任你腾挪变化无穷尽,命丧黄泉魂归土!”
韦通利哈哈笑道:“你不要嘴!你那模样,却是个与人做大饼的。”那汉子道:“怎地却是做大饼的?”通利道:“你那擀面杖,打不得妖怪,只好与人做大饼!”这汉子怒火冲得三千丈,提起铁杖道:“我这器械名誉大,打中魂散头迸花。诸般兵器挡不住,着头一下满身麻!你那柄锄田种菜九根齿,只好当作锈钉耙!”
韦通利口齿不及,只好道:“你这名声值得什么?我祖上:炼魔收怪法力大,先帝升我池帅。御赐钉耙为印节,颇为皇家除弊害。昨日入山降蛙魔,交锋赌斗无胜败。那魔其实有手段,化风不见唯山在。你要冒名逞勇去,丧命不须把我怪!”
这汉子瞥他一眼,横担铁杖道:“你这厮是也不识我插翅虎夏枭,我便与你走一路看,看我有没有这炼魔收怪的手段!”罢猱身而近,举杖便打。韦通利吃了一惊,也不打话,慌忙拿钉耙架住。二人就在那空地上赌斗,乡人都各自离了空地观看。
那乡贤听得院内聒噪,忙出来看时,却见韦壮士正与一个汉子相持。那汉子骨壮筋强,虎背熊腰,正与韦壮士不分胜负。这乡贤便问来历,却是个行脚的路人,从筱河到此,乡人好客,便引他同来吃席。乡贤听知大喜,心中有了打算,挥挥手教乡人各自回去。
乡贤即上前高则声道:“两位壮士好本事!一般上下无高低,且停手先用些酒饭,慢慢听我计较如何?”二人正斗到分际,听得真切,便即同时喝一声:“且住!”各自跳出圈子。乡贤上前搀住通利,又向夏枭道:“壮士真个有手段,不如两家罢斗,用些酒饭,听我计较计较。”夏枭束一束腰带,做个揖道:“承蒙老丈招待了。”唯有那通利不忿,恨恨地坐下,自顾自吃将起来。
那乡贤看了,便扯住夏枭去一同坐地,向通利道:“韦爷本事精强,今日老汉是开了眼界。夏壮士武艺高,与韦爷正是对手。冤家宜解不宜结,不如二位释去前嫌,我乡里招待酬谢,一同上山降妖,也有个照应。正是:单丝不线,孤掌难鸣,二位切莫推辞。”
通利心下暗想自己夸下海口,其实降不得妖,是进退两难,不如带上帮手,斗得过,一发享誉,斗不过,也有个陪死的。当下便转了脸色笑道:“老丈之言甚切,我只要夏兄弟做个陪伴,截那妖魔去路,好教我一顿耙死,只是不知夏兄弟意下如何?”
夏枭听得此言更怒,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要我来做陪伴,截去路?只怕你遭了妖魔毒手,还要我费力气相救。”通利道:“你也莫要托大,我自幼捉坎填离,颇有些手段,那江州道南的成精银蛇,也不曾弄得我过,在我九齿耙下降。今日量那区区蛤精,何足道哉?”
夏枭笃一笃铁杖,道:“我在筱河时,曾一杖送那公鸡精轮回,曾与尸魔赌斗取胜,名满江湖,你算得什么?要去便去,只是要我做副手,定是不去。”通利也软了背脊,轻声软款道:“也罢,是做兄弟的不是了,我便央你与我同去降妖,共享酬劳如何?”那夏枭耳顺,听得这般,也就松了面皮。三人推杯换盏,吃得酒酣耳热,乡贤又把那凑集的银两分赠二人。直耍子到日头西斜,各自安顿睡了。
这一觉直睡到夜半,通利腹中酒化为尿,把他憋醒。就从床上爬将起来,摸摸索索向门外去解手。忽听得门外细细碎碎有些声音,通利便留了心,轻轻推动窗扇,从窗缝中张望,只见四五个汉子在那马棚中话。通利忽觉不安,暗暗摸将过去,贴着院墙蹑到马棚外。
听得中有一壤:“胡大哥是这般,我也不反对了。既妥当分了金银,还是这样干好。”又听一人:“只程老二省得,我便放心。待谋了钱财来,都是大家有益。”听来便是胡大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