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中不断传来剧烈的轰鸣声,即墨洺炎瞳孔剧缩目光抖动,他看向君瑜似要问些什么,张了张口还未出声,目光却在下一秒瞬间瞪大上移。
——浓墨如渊的黑幕之上,繁星点点闪烁之间,有火树银花争相怒放。君瑜身后有银蛇舞动冲上天际,再于万里长空之下轰然炸裂,金银两色繁花骤然绽放又转瞬即逝飘然散落。
即墨洺炎的万年屹然不动如山终被彻底打破,恍惚绚丽中,有女子轻吟曼唱:“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该去前面安抚皇帝制止骚动的,但看着站于面前的笑意盈盈的女子,步子是如何也挪不动。耳边轰隆隆炸响不断,火树银花绽放又落,亮如白昼的极光之下,是女子眉目含笑神情淡然。
即墨洺炎脑海中模糊地想,见惯了平日里灵动活泼肆意潇洒的她,如今身处喧噪杂乱中,她反而却娴静淑女孑然而立,她总是与别的佳人处事不同……
明灭不断的花火倒影于她眼见,便见她眼中也盛起了碎钻般的星光,似万千浮华骤然乍现却岁月静好无人挣扎。
他目光灼灼盯住她,君瑜淡然一笑:“与其等一季繁花开败,不如御一场盛世烟火”,她声音放得更轻,在这轰隆炸响中,即墨洺炎听得清晰——“殿下,这场光明绚烂我赠与您。愿您身后路途中再无荆棘坎坷,再无瘦花白骨;愿此间烟火能照亮苍海大地黑海之底的嶙峋峭壁;愿迷路的旅人能因此刻的短暂光明而看清前方何路回家。”
即墨洺炎不由自主后退一步,却又急急倾身大步向前走去,他目光急切衣袖带风,终是站在君瑜身前一尺,他心有话语万千却不知何处说起,他心中乱如千层网纠缠不清,但脑海中却仅仅盘旋着一句话——她知道!她知道!
她知道自己早已坠入崖底无人救赎,她知道自己也曾害怕黑暗祈愿黎明,她知道自己光鲜绚丽下伤痕累累,她知道自己已迷失方向没有归途!
她知道!她全都知道!
即墨洺炎终是控制不住伸手将她揽于怀中,抚摸着她绸般秀发,万千话语唯有化为一声轻叹——他也知道了。
被即墨洺炎揽于怀中那一霎,君瑜下意识双臂微动脚尖轻抬——一个外推后退的动作,但感受着即墨洺炎胸腔剧烈的震动和自己头顶些微的温润湿意,君瑜终是改变动作抬手轻拂了他背,唇间极轻的一声叹息逸出消散。
沐浴在漫天银光之中的男女此时首颈相依,八方绚烂在他们头顶开了又散,雪白地面阴影幢幢,树荫懵懂飒飒作响,纷乱的脚步声已似是另一个世界。
轻声叹谓后,君瑜轻轻推开即墨洺炎,身子刚刚站直,张伍德急忙的双脚已踏进这个多年无人问津的小院,他目瞪口呆地指着君瑜,却在君瑜的一声浓重咳嗽声中回过神来,他急忙抱拳弓腰向即墨洺炎行了武将之礼,被允起身后碍于太子在此不好询问只能挤眉弄眼跟君瑜打眼势。
张伍德瞟瞟天上再瞪瞪君瑜——这么大动静你小子干的?
君瑜眼睛含笑颔首点头——不是你让我帮你的么,吓到没?
张伍德又瞪君瑜一眼,沉重点了点头——何止吓到了我!连陛下都又惊又叹!你小子好样的!
君瑜得意之色刚上眼底想要回复,却忽然眼前一黑,一个暗影挡在了自己面前,即墨洺炎将自己挡得密不透风,看着他那月白长袍上悬浮着几棵紫竹流光溢彩,腰背挺起堂而玉立,君瑜眼角不由无奈跳了跳,她摇摇头,堂堂太子幼稚起来,真是让人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