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茼,虽不是家喻户晓远近闻名的大地方,在南方也算繁华锦绣,楼观岌嶪,良田万亩。
不少官员,都有致仕后,到卫茼颐养天年的打算。
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风平浪静的祥和背后,曾有一场被血雨腥风掩盖的沉冤旧案。
几年过去了,或许也只有在某个不起眼的客栈中,才会被人提上几句。
至于是茶余饭后的无心之谈,还是试图揭开密事的有意为之,就不得而知了。
皂儿糕,是卫茼特有的小吃。
程邈节俭,又是微服暗访,一路上,下榻的客栈,都是青瓦白墙的朴素之所。
卫茼这家也不例外,不过店里的厨子,恰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会做皂儿糕。
待程邈夹起一块,侍卫们互不相让的把筷子伸了过去,只有窦海没动。
入口即化,绵香可口。侍卫们顿时都想改行了,讨来制作秘方,回都城开家买皂儿糕的店,保证门庭若市,能发大财。
看窦海规规矩矩吃着别的菜,就是不理那盘皂儿糕,侍卫奇怪的说,“小海,尝尝这个,这次托先生的福,难得能吃到正宗的,以后大概就没机会了。”
窦海都不往那盘中看一眼,只是摇摇头,“哥你吃吧,我不爱吃这个。”
另一个桌上,店内的伙计凑在一起胡吃海喝,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跑堂的伙计似乎喝醉了,举着酒盅乱晃,“慕容大人,最爱吃咱们家的皂儿糕。”
旁边的胖杂役连忙捂住他的嘴,小声唠叨他,“兄弟,话不能乱讲,慕容家早就没了,被有心人听了去,说你是慕容家的漏网之鱼,可是要掉脑袋的。”
跑堂甩开他的手,猛灌了一口酒,呛了几声,怨天尤人的说,“咳,命如草芥,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胖杂役看来也不会安慰人,只听他嘴里蹦出一句,“俗话说得好啊,好死不如赖活着。”
“达官显贵横行霸道,哪管百姓的死活,要是慕容大人还在,该多好。”跑堂又乱指一通,“东边的湖心亭,还是出事前,百姓为了感激他,筹资建的呢。”
湖心亭的两根柱子上,有两行被刮去的字。
是跑堂口中的慕容大人,亲笔题字的两句诗。
石可破而不可夺坚,丹可磨而不可夺赤。
看过这两行诗的人,如今再想起,都觉得如鲠在喉。
喝醉的跑堂,像程邈那桌瞟了一眼,撞上窦海满怀心事的眼神。
完全醉倒前,跑堂的说了最后一句话,“至少他在这里,没做过一件错事。”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跑堂三两句醉酒之言,勾起了几个侍卫的好奇心,听起来,这慕容大人,似乎是个蒙冤的好官,不知犯了什么错,被抄家了。
几个侍卫没什么文化,素日里除了当差就是喝酒吃肉,别的都不懂。但他们面前的这位程先生,就算不全须全尾的清楚事件经过,也肯定略知一二。
见程邈神色如常的夹菜吃饭,没有给他们讲故事的意思,好像听不见店里伙计们说什么一样,侍卫们只好把满腹的疑问咽了回去,用食物填满无法说话而寂寞的嘴。
饭后,程邈回到客房中,也不休息,径直伏案桌前,提笔作记。窦海在一边帮他研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