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过了不知多少时日,许是那沙俄人得知了漠北城中的改变,很久没有来骚扰。城中的百姓每天训练、生活,日子倒也过得充实、安稳。可只要是人就会有倦怠之心,看时下安稳,有的百姓便有了几分懈怠的意思。训练场上的厮杀声比防护营刚成立时不知弱了多少,那些由士兵转换来的队长、教官,因百姓渐渐来的稀了,在大多数时候,也都是蹲在太阳底下晒个太阳,打个瞌睡,日子看上去也甚是逍遥。
就连那些守在边关放哨的大嫂们,新鲜劲一过,警惕性也弱了很多,或者是干脆推脱有事不再过来,来的也是三三两两坐在石头上磕个瓜子,唠个闲话,再顺便纳个鞋底、绣个鞋样,更有的把孩子也带在身边,孩子在旁边打闹嬉戏,阳光柔柔的撒在他们身上,任谁看着都是岁月静好,一片祥和的大好局面。
也许谁都忘了,在边境的那边,还有对百姓们虎视眈眈的沙俄土匪。
这天,太阳刚刚落山,换防的大嫂还没有赶来,这边守着的王家媳妇便有些不高兴,把鞋底、鞋样往笸箩里一扔,拉着孩子兀自离开。
忽然,她听见由远而近传来阵阵马蹄声,她心里一紧,赶紧转过身去,大批的沙俄人正从北边的边境上骑马冲了过来,她吓得有些傻了,想起去寻笸箩里的响锣时,沙俄人已到了她的跟前,手起刀落,把她的头颅砍了下来。旁边她的孩子还未来得及哭出声,一支尖利的枪已戳进他的心窝,并且把他挑了起来,哈哈笑着扔给了后面赶过来的一群狼狗,狼狗们冲将过来,把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孩子硬生生给撕扯开。
然后,他们就笑着,闹着,如入无人之境般一路往前,城墙上的士兵听远处传来马蹄声,赶紧站起来,往前一看,马蹄带起来的尘烟正从远处向这边驰来,他大喊着:“沙俄人来了,沙俄人来了!”
他凄厉的叫声迅速传遍漠北城,城中的百姓这才慌了神,男子寻了他们的兵器往城门赶,孩子们一个个被吓得哇哇大哭,妇女们抱起自己的孩子,却不知该躲到哪里,只好又钻回屋,把孩子塞进盛水、盛面的缸里,交代他们千万不要发出声音,然后就用缸盖把缸盖住,不放心的,还在上面压上一些重物。
然后,她们也拿上砍刀、斧头,有心想去城门那帮忙,可又不放心家里缸中的孩子,便一个个的拿着手中的武器站在家门口,她们面色苍白,腿脚也在打颤,可她们谁也不敢坐,更不愿藏起来。不愿藏,多半原因是觉得自己训练了这一段时间,虽然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也不再像原来那么弱,有事了还再藏起来,未免会让旁边也守在门口的大嫂看了笑话。
一个时辰过去了,城门那边的喊杀声仍时不时传过来,让人胆战心惊,也让人揪心,自己的男人也在那,还有没有命回来?她们不知道,也不敢想,她们开始在心里暗自后悔,早知道就不该看着别人不去训练,也不让自家男人去。更不该他们要去时,自己拦着挡着,支使他去干这干那。现在,他的身子骨这么弱,能扛的住吗?会不会敌人来时,知道躲一躲?躲了,又会不会被人骂孬熊,没出息?男人把脸面看得那么重,他就是被打死,也不会躲着藏着的。
妇女们守在家门口,心里面却一点都不踏实,时不时地踮起脚朝城门的方向看,其实她们什么也看不到,只能模模糊糊听见些厮杀声,然后,声音又渐渐没了,四周一阵死寂。没有了声音才更让人觉得害怕,她们竖起耳朵仔细听,听声音真的是没有了,才突然想起来开始一路小跑着往城门那赶。
城门仍旧死死地关着,很多的士兵和百姓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脸上却带着笑容。妇女们看到这里有自家的男人,就站在那里傻笑。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男人看着她们哭,往往都是一阵茫然,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腿和胳膊,自己好好的呀?明白过来的,就会站起来,走到媳妇跟前,把媳妇往怀里一搂,笑着去擦她们的眼泪,擦着擦着,自己的泪水也会淌下来,这时,就会把媳妇使劲地往怀里搂。
丈夫不在这的,往往会不吭一声,紧接着往城墙上跑。城墙上和城门那根本没法比,活着的,疲惫不堪;死了的呢?浑身是血的躺着那里,身上的血多半都干了,这血有自己的,也许还有敌人的,不知道他刚才拼死了几个敌人,也不知道是怎么被爬上墙头的敌人砍死的?
有个全尸倒还好,惨的往往是那些缺了胳膊,少了腿的,更或者是没了头颅的。
妇女们眼里淌着泪,在人堆里寻找自己的男人,害怕,又存着一点点希望:只要活着,伤了也不要紧。
“我在这,”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声音虽细弱蚊蝇,透着疲惫,也透着疼,可听到的,就如听到了美妙的天籁。
女人会赶紧顺着声音疾走,男人或靠着墙,或躺在地上,手里仍拿着斧,拿着刀,但他们站不起来了,他们太累了,他们失去了腿,或失去了胳膊,更或者是血正从胸口那往外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