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唐果然把你找来了。”
“唐叔叔一直都是说到做到,从来不开口承诺他办不到的事情。”
“他办事情我总是会很放心。”
时之余答应了一声。父子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像是从来没有隔阂和矛盾,像寻常的朋友那般说这话。但是却又有些不同,两个人的心里都藏着彼此难以启齿的亏欠。
好一段沉默。只听到“嘀嘀嘀”的声音,还有房间里加湿器“嗡嗡嗡”的声响,时之余道:“戴上吧,免得医生过来又要嘱咐你。”
他说着,指了指歪在一边,时仲德脸孔旁的呼吸器。时仲德微微摇了摇头:“我还有话要跟你说。”
时之余没有强求,两只手放在床沿边上,那双满是沧桑的手就在眼前,他视线落在那双手上,眼镜上有一层很淡很淡,几乎瞧不出来的雾气。
“那个孩子怎么没有带过来?”时仲德声调缓慢的说道,“我挺喜欢那个小女孩,她的全名叫什么?”
“叫顾念念。”
“跟着她的母亲姓顾?”
“是。”
时仲德摇摇头:“是你的孩子,就应该姓时。”
他在套问他,时之余没有听出来的。在今天之前,他没有想过要把那些故事再去讲给谁听,但是在这一秒,他忽然有种冲动,就像是很小的时候他在学校里和同学打架,却因为自己拳术不过关的原因吃了亏,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难以启齿,因为他的父亲会给他很好的意见和鼓励,所以他愿意告诉自己的父亲,他吃了什么样的亏,受了什么样的委屈。现在,他竟然又有孩童时候的那种冲动,想要和他的父亲说起这一切。
“她不是我的孩子,也不是以言的女儿。但是以言收养了她,以后她就是我们的女儿。改姓的事情,我尊重他们母女两个的选择。”
时仲德一点都不意外他说出这些话来,像是一早就知道顾念念的身世。他略带可惜的长叹了一声:“我也到了该抱孙子的年纪,可惜,我的孙子,我没有办法亲眼看到他出生了。”
这句话像是奄奄一息的火星上一簇油,猛然引起了大火。时之余的眼眶不禁红了,他想到他那个未曾蒙面的孩子,想到以言那一年里经受的种种。不禁微微闭着眼睛,任由那汹涌的气流在胸腔里乱窜游走。
“你原本可以,你原本可以见到你的孙子。”时之余深深吸了口气,要用多少力气才能控制那满腔的愤怒和痛苦,他的双手紧握成拳,到他自己都疼得麻木的地步。
“可惜,被你的好儿子,我的好兄弟亲手掐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