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前辈,唐玄在”,曲流觞隐隐听到后方有声音传来,却已经无法回头。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向凝固了一样,只是下意识的拼命催动着强悍而又渺小的玄女气。
深渊在吞噬,荧光虽美,雪花虽绿,却都成了诡异而令人惊心的噩梦。
唐花蓦然出现,旋转在唐玄的掌心。唐花开处,无形无相却又无孔不入的狂暴吸力,像是找到归宿一样,竟然浮现出有形之状,旋转着没入到这朵神奇之花之内。
“姚姚,你先退,我救人”,唐玄眼神一凝,将蔡姚用力向身后甩去,然后身躯一纵,跃起三丈多高,斜斜的,如电般飞射曲流觞身前方向。
此时,曲流觞三人与深渊不过一步之遥。
“姚姚?他叫我姚姚,嘿嘿”,姿态不雅的蔡姚,趴在地上傻笑着。
“唐玄”?飘逸的黑白发丝,迷蒙旋转,大如桌面。灿如人生的唐花。曲流觞语气中满是惊异与不敢相信。
温笑大眼一咪,泪水珠落:他果然是自己的命中天子,这个时候来救我?怎么蹦出来的?
姜剑眉浑身蓦然僵直,望着眼前脊背挺直,发丝摇曳的熟悉而又不敢直视的背影,虽然没有哭,但内心却有无限的委屈与酸楚,狂涌而出。
唐花开处,吸力顿时由小变无,迷蒙的唐花,开出一片独属于唐玄的寂静而有情的世界。只有在这个世界里,看那天,看那雪,看那深渊,才是美景。
曲流觞嘴角挂着笑意,此时对眼前人,那是一百个认可,一千个满意,一万个欣赏。
就在这时,荧光如潮汐般回落,深渊再次黑暗。霎那间,回吐出一片莹润的黄。密密麻麻的吐沙虫母纠缠的身形,在空中狰狞蠕动。
长长的身躯一离开深渊,便张开巨口,喷出漫天狂沙。
唐玄感受着背后传来两团巨大而绵软,韧性十足的弹力以及带着馨香的拥抱,嘴角不由露出一抹笑意。
姜剑眉身子向前倾了倾,略微犹豫便不顾一切的扑了过来,强忍着的泪,终于流了下来。
“畜生”,曲流觞怒喝中,拔出玄女剑,斩向虫母。剑到处,虫母吱吱乱叫,倒飞远处,又口喷数米直径,长如巨龙的狂沙冲击而来。
伴随着吱吱声,数十条子母吐沙虫,蜿蜒游弋而来:“呼~”
狂沙如注,狂沙如柱。
曲流觞叱喝不断,玄女剑舞成一团白光。纷乱中,唐玄背后一震,再震,三震,脚步歪斜下,不由自主向深渊下跌去。与他一同跌下的,还有两道死不撒手,不顾一切的身影。
多久没吃饭了?一天?两天?还是三天?精神紧张,元气枯竭,身体疲惫。
救人心切之下还好,略微放松之后,唐玄便觉得有些撑不住了。
身躯如花瓣、柳叶,轻飘飘的向下坠去,速度越来越快,四下伸展身体,空荡荡毫无着力之处。唐玄苦笑:“这人,他妈的救的”!
他双目微闭,感受着铺面而来的寒风、幽深、晦涩、神秘,没有悔意,只有一片洒脱与淡然。
“轰~~喀喀,唐玄”!一声凄厉的吼叫,带着肆意的雷光与疯狂,飘落深渊。
曲流觞只能看见一道白色的身影,没有丝毫犹豫的投入那令人恐惧的幽深之中,宛如飞蛾扑火,毅然决然。
遭此大变,曲流觞的眼睛瞬间布满血丝同时泪奔。
“所有队伍,全力赶赴深渊边缘,灭虫!我草你娘,我的闺女,女婿,姜家丫头,还有白小子”,曲流觞蓦然狂吼,强自抑制住纵身跳下深渊的冲动,仰天狂啸。
玄女剑白光灼灼,更激烈,宛如暴起的激光闪电。
若是能够听到曲流觞那句“白小子”的描述,蔡姚一定会笑得睡不着觉,可惜她听不到了。
又是一道莫名其妙的命令,但无疑,北擎邑最后的战役已经到来。
数道粗壮箭头,十余万守卫中洲四极强悍而沉默的卫士,再次冲向迷失深渊方向。
狂沙如潮,绿雪漫天,天湛蓝。北擎从未有如此之美。
“呼~”悠悠的北漠之风,横跨深渊,吹拂到神色各异的各路大军,每一个人的脸上。
卫士们迎着风,高举着:极光剑、木剑、枪、大箱子、射神弩······,与漫天的黄撞在一起。
失去了巨虫的躯壳,即便子母吐沙虫母足够强悍,但还是被卫士的海洋瞬间淹没、吞噬,不多时便被击散成毫无意义的沙粒。
最后一声嘶嘶的哀鸣,虫灾结束,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但也没人纠结为何如此没有持久力。总之,结束了便好。
“别,别拉我,我要去找我女儿~”,曲流觞咬着唇,总想往深渊里跳。无数卫士簇拥着,阻拦着,劝阻着,铸成一道道人墙。
“流觞”,声音温和,带着恬淡。见到曲流觞,温艳阳瞬间放下心事。
曲流觞蓦然一挣,便不再挣扎,再回头,就看到温艳阳似笑非笑,眼睛通红的表情。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甩在温老道的脸上。
温艳阳一愣,但当曲流觞泣不成声的讲述发生的一切之后,温艳阳悲吼一声:“别拦我,我他么的也要跳”。
“爹,娘,带上我们”~温茂、温冒抹着眼泪,甩着大鼻涕也向深渊冲。
“神马?唐玄他么掉下去了?老夫也不活了”,孔希言大袖飘摆,满面毋宁死的表情。
“眉眉也掉下去了?草,我也跳下去得了”,乐笑星仰天流泪,也冲向深渊。
深渊边缘处,霎时乱成一片!
... ... ...
“撤退令取消,所有元士、卫士、商士各回原籍,元士部门要肩负起回复正常生产、生活;各城卫,要加强巡逻,防止骚乱;商士盘点城库物资,统计损失······”,龙呈均皱着眉,发布着一道道命令。
不多时,王崇光,马田原,周正等人大步走出静观天下,只留下也是神情一脸落寞的萧北寞。
“虫都这样了,鸟、鱼、兽,难呐”,萧北寞叹息道。
“不用搬家了,总是好事”,龙呈均点燃一支烟,默默的望着窗外。
半晌之后,烟雾笼罩中的龙呈均蓦然道:“萧老,随我去北擎,我要亲**问这群五洲最值得尊敬的人”!
“是”!
一个小时之后,一架战鹰直升机冲天而起,直飞乱成一团,争相跳渊的北擎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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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擎邑上空,湛蓝再次被昏黄一点点吞噬,最后留下桌面大小,颜色鲜嫩可爱的颜色。
大地一片新绿,远望如同无边草原,走近一接触,这绿色便脆弱的融化,露出暗沉的大地。
别样的北擎,就在这样过了十天!
这十天里,数百名卫士严阵以待的死守着一群要死要活的头儿;这十天里,迎来了统国龙呈均的热烈而温暖的慰问;这十天,曲流觞、温家哥俩、温艳阳、孔希言、乐笑星,以及随后赶到的眉妈妈姜如,一室而坐,不眠不食,对望泪眼朦胧。
“掉下深渊,不等于死!有那小子,有那朵花,你们莫要杞人忧天了”,龙呈均爽朗大笑,随后离去。不过他的话,却如春风,使得众人眼中多了些活气儿。
于是,深渊边缘处,便多了数个互相搀扶,深情凝望深渊的人儿,若仔细看,这里还有神情唏嘘的袁静虚,满脸怅然的裴先知,以及一种从各地赶来,面露遗憾之色的卫士们。
虫灾之后,北擎邑,北擎平原,便没了夜。
似乎这苍茫与昏黄,便是永恒。若不是天空中的那点蓝,这里便如死地一般,没有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