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好么?”
小小的女孩用脚尖抵着地面,摇动秋千架,金发直达腰间,有着蓬松的弧度,随着女孩的动作轻轻晃动。
“嗯,回自己的房间去了,说再也不想看到我这张脸。”
米歇尔推动着秋千,面上透着几分如同看着孩子般的无可奈何。
“不问我听到了多少么?”
女孩的声音,透露着和外表不符的成熟。
冷静且理智,安静又温顺,也正是因为如此,女孩的想法从来掩藏得极深,有时候甚至连米歇尔也猜不透她的内心。
“不,不如说,我更想知道的,是你还有哪里不明白,趁我现在还是我自己,可以解释给你听。”
纤细的精灵在女孩身前矮下了身子,让对方能够平视自己的脸庞,看到他脸上的笑容。
“很多。”
“那就一个一个,慢慢来。”
风轻轻吹过,带来一阵清甜的花香,阳光被树叶分割成无数碎片,洒落在女孩金色的长发,和雪色的裙摆上。
“为什么,要对卡琳娜这么冷淡呢?”
米歇尔眨了眨眼,一时竟没能理解女孩的话。
“如果是因为不希望她伤心,而这么做。但是,如今对她这样冷淡,不是一样会让她伤心么?”
像是小孩子的绕口令,这样,那样的,意义不明,让大人摸不清头脑,只觉得是孩子一时的胡闹和任性。
“最想知道的,居然是这个啊。”
米歇尔笑了起来,又露出有些为难的神色,好像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在缪斯看来,我是什么样子的呢?”
女孩歪着头,认真地想着,她眼中的米歇尔,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比哥哥更亲近,比父亲更可靠,比老师更博识,比任何人和事都更能让她觉得安心,这样的存在,如果一定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
“神。”
米歇尔愣了愣,在缪斯的眼里,自己居然是这样的么?
“这可真是,了不起的,远超我应得的,评价啊。”
米歇尔摘下落在那金发上的叶子,他一度嫉妒过这种耀眼的金色,因为那是他无法拥有的色彩。
「为什么是银色的呢?为什么和你们不一样呢?」
小时候的他,怀揣着这样的想法,怨恨过很多人,最恨的,就是送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王。
「一定是王的错。为什么不给我一样的金发呢?」
但是,现在的他,再也没有怨恨,快乐也好,痛苦也好,所有感情,都是他弥足珍贵的宝物,比起灵魂,更值得自己珍惜。
“但是,缪斯,我啊,只是一个有着无法启齿的卑劣和欲望,这样普通的男子。”
银发的精灵,面带微笑,将心底的欲壑和真实的自己,摊开在女孩面前。
“我爱着卡琳娜,所以不愿意让她承受爱人先她而去的绝望,可也正因为爱着她,所以我不能忍受有人顶替我的身份,去接近她。”
“换个说法,我在嫉妒,我在嫉妒那个即将成为‘我’的人。身体也好,朋友也好,身份地位财产权力,我都可以不要,只有卡琳娜,只有她,我不会让给任何人,即使死了,我也不会让给任何人。”
明明拥有那样一张圣洁的脸庞,口中吐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却像是浸了毒汁一般,叫人不寒而栗。
“很痛苦吧。”
女孩将小手放到了米歇尔的头顶,明澈的碧色眼睛看不出任何感情,只是一再重复着。
“很痛苦吧。”
米歇尔将头顶的小手抓了下来,然后轻吻手背。
“是的。”
“可我已经,连这份痛苦,也不愿意让给任何人。”
……
女孩看着米歇尔远去的背影,对方落在斜侧的影子里,一片漆黑,她什么也没看到。
她没有告诉格蕾娜,也没有告诉米歇尔,其实自己有「天赋」这件事,因为她的天赋——是「死期」。
她能看到每个人阴影里的数字,当数字接近零的时候,就代表那个人即将死去。
这件事,从她看到魔法师行会里一个魔法师影子里的三,后来得知对方三天后就死于意外开始,就多少明白了些。
这个数字并非一成不变,起码她身边就有这么一个人,因为不断地磨耗着自己的生命,所以数字总是以不符合时间流速般的快速减少。但是每个人都确确实实有这个数字,起码看到过的人都有。
但是这样的自己,却看不到米歇尔的数字。
看不到的情况,她只能猜想到两种可能性。
“你到底知不知道呢?”
女孩的疑问,只有风给予了无声的回答。
……
“怎么样?”
看着诺瓦面露难色,迪瑟斯就明白了他的答案。
早知道想用那个女人找到幕后主使不容易,却没想到对方的手段倒是直接,居然动用了‘不言’魔法。
不过……
迪瑟斯目光森冷得看着桌上几十封书信,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腰侧佩剑。
『以为仗着人多他就不敢动手了么,未免也太瞧得起自己了。』
拆掉无数良田和民居才建成的庄园里,几十名匠人精心修整妆点后的花园,开满了各色名贵的,眼花缭乱到令人叫不出名字的花卉。
花园中央的喷泉,有一名低头垂目的侍者正捧着水壶,洁净的水源源不断得从壶中冒出,隐约可见上方的七色虹光。
石雕的侍者,是由一名据说见过大公阁下的工匠,花了毕生心血才刻成。可事实上,这雕像和本人相较,也不过有个六、七分的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