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眼到了初五,宁霖吃过午饭,就提前返厂。
班车到了长途汽车站,宁霖就开始小心起来。
这次背了一个大布包,装着新买的几件衣服和一些吃的。
双手护着胸前的小挂包,一下班车,刚进入拥挤的人流中,感觉到后面的背包有人在拉取。
吓得宁霖快速转身,身子用力一甩,显然包挣脱了那人的手。
刚想张口骂人。
那取包人竟然是夏林飞。正笑盈盈地望着她。
宁霖这才卸下紧崩的神来,抱怨道:
“怎么是你?吓死我了。”
“以为是小偷?”
夏林飞“嘿嘿”地笑起来。
“我只想逗逗你。”
其实,他也没想到这么严重,把宁霖吓得花容失色。内心还有些歉意。赶紧伸手去拿过她肩上的大包。宁霖推迟了两下,还是给了他。
“你怎么在这儿?”
“我,我出差刚回来。正好看见你。”
夏林飞自然不会说是专程在这儿等她。想说,说不出口,只好忍着。
宁霖没在厂的这几日,他也总算是看清了自己,还有那只有一面之交的兵哥哥时不时出现在脑中与自己交锋,惶恐的他每每败下阵来。煎熬的日子让他渴望着早一点见到她。
这不,在放假前听宁霖说过参加明日婚礼,今天回来,但又不知她具体回厂时间。只好一大早从厂里出来。坐第一趟班车到了汽车站。他想这样总不可能错过了。这一等就是半日。
又不知她会坐哪一趟班车。只好看见一辆载满人的车,就开始跟着那些个准备乘车人一道,拥挤着追着跑。那些人还以为他也是乘客。乘客下完了,还要张望两眼又重新挤了满满一车人的车厢,在那些陌生的面孔中寻索。
当宁霖坐的班车一到站,刚停下,就被拥挤的人流给包围了起来。人还未下车,被人流挤来撞去的夏林飞就已经发现了她。在涌动的人头中,激动得,仰头,挥手,刚要想要叫出声,却控制住了。所以想着给她一个惊喜。这不悄无声地,反把她给吓到了。
“出差?过年还出差?”
“那个......一个小差。在县城办点事。厂里临时安排......”
夏林飞嘻嘻哈哈吱吱唔唔应付过去了。其实,仔细思量,他那些话是有出入的。
但那宁霖倒是没怎么追究。对于这种事,她一般是单纯的相信人。在她看来,没有撒谎的理由。
再说,这一路上两人被人挤过去挤过来。一会儿并行,一会儿落下好远,说的话也是断断续续,就那么回事了。
两人穿过来来往往拥挤的人流。来到搭乘回厂班车的站点。
有夏林飞在,宁霖觉着安全了许多。再也不用担心身上的钱包了。
虽然是初五,但是路过回厂那趟班车很是拥挤。这是下午,进城玩,买东西的这时都准备回家,能不挤吗。
但是夏林飞远远的伸出结实大长双臂牢牢地抓着车门两边。他个头大,又有力气,厚实健硕宽大的后背挡住了拥挤疯涌的人群,把那宁霖护在胸前宽宽松松,无人粘着她的发边。
宁霖也机灵快速地上了车。占了两人位置坐下。
车启动后,车前的人流听着喇叭声自然让出一条道。
汽车腾起一阵黄土后,宁霖这才给夏林飞讲了第一天到厂报到被盗的事,没钱买票狼狈像。以及为什么找他借钱。
这才想起,自己还欠着公交车的票钱,仔细看那拥挤过道中穿行收钱的售票员,未成见过,不免有些失望。
夏林飞哪知道,宁霖的心思。听着她讲第一次报到的遭遇,虽然嘴上笑她傻,说那小偷也不算坏。但内心不知为什么却有些隐痛。这么个小姑娘竟然承受了这么多东西,却一声不吭。
找自己借钱都没说一声原因,明明自己生活紧张。发了工资就积极地赶着还钱。真不知她那几个月怎么过来的。也怨当时的自己为什么接钱。也没多问声,她为什么借钱,早知道,多借点给她。不过,最主要的是,希望她每次坐车有自己陪同就好了。
当然那是不可能的事。不过心是可以理解的。
再一想自己那些个哥门,借了钱每每问起,那是一装莽二哭穷三套近乎,可以赶超电影明星了。说什么就两个字,没钱。
这姑娘还真是单纯实在。似乎心又贴进了好些,越发的心痛她来。
这车上乘客多,大冬天大家是里三层外三层穿得厚实,一个个比夏天那是“胖”了好几圈。这会儿手里提着进城购置的东西,大包小包一大堆。本身狭窄的车厢过道,显得越发的拥挤,憋闷。
大冬天,一开窗,就有人吵起来,太冷。也是,那风凛冽得很,到脸上如刀子刮过,谁受得了。
车内也就闷得透不过气,再难爱也就只好忍着。
一路上班车走走停停。不断地变换着新面孔。
两人聊着天。宁霖也倦了。
这几日熬夜玩游戏,不知长了多少瞌睡虫欠了多少瞌睡帐。
虽然车上乘客中相识的人兴奋地聊着天,大声地炫耀战利品,好似要让全车的人听见。
但对宁霖来说好是催眠曲,说着说着话,头靠着车窗玻璃睡着了。
那玻璃窗上蒙了一层厚厚的全车人吐出来的热气,看不清外面的景致。朦朦胧胧光秃树影一棵一棵从宁霖清黑发丝擦去玻璃上的雾气,露出透亮的地方不间断地飘过。
那张紧闭上翘两排长长睫毛的白晰小脸,看着快垂到那车窗缝上,还真有些脏,黑黑的,夹杂着不知多少人多长时间遗落的细碎垃圾和尘土。
夏林飞虽然已经很努力,大脑强烈地挣扎着,但那颗痛爱的心实在控制不住,小心地伸出手,将她的头扶到自己的手掌上,再轻轻地放在自己的厚实而温暖的肩上。脸上才露出温柔的笑容。
夏林飞一动不敢动,颈子崩得直直的。不知是怕自己那黑粗的寸头扎醒了宁霖,还是害怕碰着宁霖那头黑发。一直保持同一姿势端端正正,连大气也不敢出。
虽然胸骨中的心脏猛烈狂奔撞击发出咚咚清晰的声音,放在大腿上捏着拳头的手一阵一阵地出了好几次汗。也只能是偷眼斜视熟睡中的宁霖。
就这样,一张浓眉阳刚的脸此时红得象关公。仔细瞧一本正经的他,竟然发现他那嘴唇下方有一道浅浅的沟把那下巴分成两瓣,看着倒有几分魅力。
这种沟在当时的人看起来只有洋人才有,也叫欧式美人沟。不过他是男的,如当面叫“美人沟”,以他的性格定会找医生抹平了去。
宁霖那头好轻,发丝好香。特别是在这各种混杂怪味闷得出不了气的车厢里,一种从未体会过的舒心感和温暖感,让他此时柔情似水,整个人随时都会被融化掉。
就象肩上放了一颗温润奇珍异宝,得万分小心呵护着,怕一不小心摔下来碎了。身子随着班车一启一停一前一后,尽力控制着平衡。不要惊扰到这个沉睡的珍珠。更别说身旁那拥挤的人,被他那坚硬的左肩臂牢牢抵挡着,扞卫着身板坚挺不动。
班车一直驶到进厂的路口,夏林飞才推醒了宁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