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端上来香茗,放在李承乾手边的茶几上,有身段儿玲珑相貌秀美的侍女上前斟满了茶杯。
李承乾大病未愈,又历经一番惊吓,正口渴得很,却不敢喝……
在李二陛下面前,他总是无时无刻的充满了战战兢兢,唯恐自己稍有不当之行为言辞,会被父皇所嫌弃厌恶。
不得不说,有这么一个英明神武的父皇,对于继任者的儿子来说,压力实在是太大……
李二陛下问他对于中枢重臣的调整有什么看法,打死他也不敢说自己有看法。
不过……
“儿臣愚钝,对于房俊之任命有所不解,还请父皇解惑。”
李承乾虚心说道。
“哦?有何不解,说来听听。”
李二陛下捋着胡须,面露微笑。
他喜欢这等非是一味盲从的态度,身为储君,未来帝国的抵掌者,哪怕做不到杀伐决断雷厉风行,也务必要有自己的见解,并且坚持自己的见解,而不是听从手下大臣的怂恿。
李承乾心里想着房俊曾经跟他说过的话,让他在对李二陛下无限崇慕之时,亦要适当表达出敢于质疑皇帝的勇气,但是这份质疑,要适当的放在一些无关大局的细枝末节……
心念电转,李承乾说道:“按理说,房俊固然年轻,却功勋赫赫,这些年立下的功勋照比那些个开国之臣亦是毫不逊色,纵然升官晋爵,天下亦无人不服。可父皇念其年轻,唯恐将来封无可封、赏无可赏,故而一直压着房俊的官职爵位,甚至屡屡因为一些小错,将其降职降爵,儿臣深感赞同。只是这一次,父皇为何不仅任命房俊为兵部尚书,且敕封其太子太保之职?如此一来,房俊可就算是堂而皇之的成为朝廷重臣,大权在握,距离登阁拜相,也仅有一步之遥,这可是违背了父皇一贯的心思,儿臣疑惑不解……”
李二陛下性格强势,刚烈无俦,却从来都不是那等听不得谏言之人。
魏徵成天怼到晚,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亦能闹得沸沸扬扬令他下不来台,他照样能够忍着气表达出恢弘气量,又岂能容不得自己儿子的质疑?
所以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深感欣慰。
身为储君,就是要自己的主见,而非是人云亦云,哪怕是面对自己的父皇……
李二陛下心情大好,呷了一口茶水,吩咐左近的内侍:“命御膳房准备今日之晚膳。”
而后对李承乾道:“晚上留下来陪为父用膳,咱爷俩好好喝一杯。”
李承乾心中触动,似乎自从女后殡天之后,自己已经不曾有过与父皇单独用膳……
“喏。”李承乾觉得胸中激荡,眼中似有水气泛起,赶紧应了下来。
李二陛下微微颔首,这才说道:“为父以往极力压制房俊,即便是其在漠北立下不世之战功,亦要挑起错处,予以打压,非但不曾嘉奖,反而去职降爵。非是父皇寡恩,实是无奈之举。”
李承乾感激道:“儿臣省得,父皇乃是为了将房俊留给儿臣大用,若是如今加官晋爵,导致封无可封,以后儿臣如何恩出于上、以示殊遇?只是如此却为父皇招致不少非议,儿臣惶恐。”
李二陛下欣然道:“太子能够明白为父之良苦用心,为父即便背负一些非议,又有何妨?为父之基业,这数万里之锦绣江山都将交付于你,只要你能够守得住这一份家业,为父在所不惜。”
“儿臣惶恐,恐怕有负父皇所托!”
李承乾诚惶诚恐,赶紧起身下拜。
李二陛下无奈的摆摆手:“此间唯有你我父子二人,何必这般拘谨?敞开了说说话,无妨。”
“喏。”
李承乾这才起身,坐回到椅子上。
李二陛下剑眉微微蹙起,沉声道:“只不过最近,为父发现长安城中有一股难以言喻之气氛,有些人私底下小动作不断,心思叵测。放在平常,为父自然不以为意,只不过东征在即,为父定然要御驾亲征,留下你监国,届时长安空虚,唯恐这些人骤然发难。”
李承乾忙道:“父皇放心,儿臣固然不成器,但是自忖还守得住这长安城,又有卢国公、房俊等人忠心看护,纵然有屑小不轨,亦能将其剪除,恭迎父皇凯旋之时!”
开玩笑,父皇御驾亲征,他这个太子若是连监国都干不好,哪里还有资格继续当这个储君?
李二陛下却摇摇头,对于李承乾的自信不以为然,沉声道:“卢国公年事渐高,已然渐渐淡出军队之核心,旗下右武卫此次将会随同为父开往辽东,手中无兵,谁听他的?房俊倒是有右屯卫在手,但是无论其战功多么显赫,到底在资历之上差了太多,哪怕他敢于同一些人硬怼,可终究是落在下风,朝中那些个随风观望之人,未必会跟他站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