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景勃然变色,怒道:“大胆!吾乃堂堂亲王,陛下手足!汝居然敢口出恶言,诬陷本王也就罢了,尚要离间天家骨肉,实乃狼子野心,罪不容诛!这就速速与本王前去陛下面前,定你死罪!”
他这番发作须眉倒竖,倒也有几分气势。
王福来吓得差点尿裤子,自己不过是请房俊喝顿酒拉拢一下关系,您这位王爷不请自来也就罢了,反倒咄咄逼人。这房二也是棒槌,人家好歹是亲王,你就让着几分还能怎的?非得寸步不让。
娘咧!
在咱的地头又是谋反篡逆、又是离间天家骨肉的,哪一桩罪名那都得是牵连甚广的大案要案,这是要我的命啊……
“噗通”一声,王福来跪在李元景脚前,伸手拽住李元景的衣袍,涕泗横流道:“王爷饶命!房少保不过是一时戏言,您又何必当真?你此番去见陛下,老奴死无葬身之地矣!”
这等捅破天的罪名,最后的真伪尚且不去考虑,他这个莫名其妙被席卷其中的太监必然没活路。
李元景本就是装模作样的装一装气势,岂会当真去李二陛下面前告状?借着王福来这么一拽的功夫,便收住了脚步,正欲说点场面话,便见到房俊指着王福来说道:“你怕什么?这种事敢去陛下面前告状,咱俩死不死某不知道,他荆王殿下怕是休想囫囵着回来。”
李元景顿时一僵。
他自己这点心思旁人或许尚未察觉,但李二陛下岂能一无所知?好几次都差一点就将此事揭露,只不过李二陛下因为玄武门之变的缘故,不欲再次沾染兄弟的鲜血,背负杀兄弑弟的骂名,所以权当看不见,对他不理不睬。
然而此番若是闹到李二陛下面前,事情便兜不住了,一位皇室亲王,一位朝廷大臣,将谋反篡逆之事挂在嘴上,李二陛下势必要做出一个决断,给予一个交代。
一边是他这个居心叵测的兄弟,一边是忠心耿耿功勋赫赫的宠臣……这还需要选么?
顿时便走也不是,站也不是。
王福来亦是心思灵透之辈,房俊这么一说,他脑子一转便明白过来,但也不能当真有恃无恐的大咧咧起身,得将这出戏演下去,给李元景一个台阶下。
“房少保您就当可怜可怜老奴,可别再说了!王爷,王爷您大人大量,不过酒席之间戏言而已,何必当真呢?老奴求求您,咱们接着喝酒,这事儿就算了吧,不然老奴这条狗命难保!”
李元景只得转过神来,坐在凳子上,轻轻踢了王福来一脚,骂道:“你这老奴滚远点,鼻涕眼泪的糊了本王一身,当真恶心!”
“是是是,老奴滚远,王爷您息怒!”
王福来赶紧一骨碌爬起来,殷勤的给二人斟酒。
这就喝得自然没滋没味……
李元景郁闷得快要吐血。一直以来,房俊舍他而去这件事,都令他视为胸中块垒,只要每每思之便食不知味夜不安寝,即恼怒于房俊疏远自己甚至反目作对,更嗟叹于若房俊依旧如以前那般对自己言听计从,自己如今多了这么一个军政两方都拥有集中分量的拥趸,成事的几率将成倍提升。
他始终想不明白,当年自己对于愚钝木讷的房俊始终未曾流露厌恶轻视之态,甚至为了自己的目的不得不昧着良心与其亲近,却到底是哪个环节没有做好,使得这小子陡然之间便分道扬镳,形容陌路?
非但是房俊自己,如今连带着薛万彻也与自己渐行渐远,自己给身在辽东带兵的薛万彻去信,三封才回了一封,而且时间间隔三个月……
若是这两人依旧在自己麾下,李元景估计自己做梦都能笑醒,如今却不得不看着这两人愈发风生水起大权在握,自己却沾不得半点光。
最最令他难受的是,之所以发生这一切他根本不知怎么回事,完全不知自己错在哪儿!
人世间的懊悔愤懑,大抵莫过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