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瑀历经三朝、宦海一生,历经浮沉起落,最懂得未雨绸缪的道理。眼下房俊不在京中,但是这一场大战的方方面面却尽皆显露着房俊的痕迹,由此可见,今时今日的房俊早已成为军方大佬,实力远比旁人能够看得的更加深邃厚实。
可以想见,一旦此次兵谏以东宫获胜而终结,那么关陇联盟就将彻底烟消云散,剩下的那些门阀固然有着关陇之血脉,却再也不能如之前那般紧密联盟起来,同心协力攫取权力。
那么,以房俊为首的权力集团就将与江南士族产生利益上的对峙,因为作为能够与江南士族相抗衡的唯二的利益集团山东世家,与房俊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必然站在房俊一边。
到那个时候,江南士族的局面将会极为被动。
所以,哪怕皇城之外打得昏天黑地血流成河,萧瑀依旧不着痕迹的随手打击房俊一下……
便有人随声附和。
有的自然是与萧瑀一样的意见,认为火器太过犀利,既能伤人更能伤己,一旦被逆贼获得将会造成不可言之结局;有些人则是出身江南士族,下意识的附和萧瑀的言论,倒也未必能够明了萧瑀的用心。
倒是李承乾略一沉吟,摇头道:“宋国公之言差矣,武器装备犀利与否,与王朝延续之间的关系不大。事实上,纵然没有火器,以眼下兵戈之利、甲具之坚,早已远胜商周秦汉数倍,然则天下动荡、王朝更迭却从未止息。究其原因,一则是天灾频仍、民不聊生,百姓活不下去,自然要推翻皇帝换一个;再则,便是有居心叵测之逆贼祸乱朝纲甚至阴谋篡逆!只要为君者励精图治,爱民如子,使得天下人人有饭吃、有衣穿,王朝自然千秋万代、永不断绝。若是有朝一日天下皆反、烽烟处处,便是手里只有一柄菜刀,百姓亦会冲入皇城,血溅五步!”
此言一出,众人尽皆心悦诚服。
李道宗感叹道:“殿下之言,世间至理也!”
马周也道:“除去少许野心勃勃之辈,天下人只要居有其屋、耕有其田、病有所医,便心满意足,谁又会拎着脑袋去干那些改朝换代的蠢事?天下安宁、海清河晏,在于君主之贤明,在于吏治之清廉。如今火器之威力天下皆知,帝国仗之覆亡薛延陀、威慑周边蛮夷,每一战因火器之犀利敌军不能当,故而损失大大减少,可谓功盖千秋。”
事实上,最近一段时间一来,李承乾的表现已经足够让大家惊艳。
虽然其性格之懦弱难以更改,但是关键时刻勇于担责,也敢做出决断,更能够听取谏言,比之前好了无数倍,愈发得到大家的拥戴。
这样一个本性柔软宽厚能够广纳谏言的君主,可以让臣子最大限度的发挥自己的才能,这才是臣下最为希望的。
似秦皇汉武那等一代雄主固然强国强军威服四海,但是太过刚愎,将文臣武将视如奴仆,动辄打杀,实在是臣子的灾难……
皇城防御稳固,铸造局亦是固若金汤,这使得太极殿上的气氛轻松下来,不似之前的剑拔弩张。
然而未等大家轻闲片刻,又是一阵隆隆炮声传来,使得诸人尽皆色变。
因为这一次,炮声传来的方向乃是北边……
李道宗赶紧吩咐左近的官吏:“速速前去玄武门探查,看看是否有叛军攻打玄武门!”
说一千道一万,玄武门才是太极宫的门户,一旦失陷,叛军即可长驱直入,这仗也就不用打了。
还未等官吏前去,便见到驻守玄武门的一员副将已然快步跑进大殿,来到李承乾近前,大声道:“启禀太子殿下,就在刚刚,左屯卫启禀猛攻右屯卫大营,右屯卫兵卒拼死力抗,激战正酣!”
殿上文武大臣都吓了一跳,千怕万怕,就怕左屯卫参预叛军,却还是来了!
李承乾忙问:“玄武门可还安全?”
副将道:“殿下放心,左屯卫即便攻打玄武门,亦要在击溃右屯卫之后,否则有右屯卫从后牵制,北衙禁军正面相抗,左屯卫势必腹背受敌,能否保住自己的命尚且难说,谈何攻陷玄武门?故而,只要右屯卫不败,左屯卫断然不会攻打玄武门!”
一旁的萧瑀问道:“战况如何?”
副将道:“大战方起,战况尚未可知,不过吾家大帅请太子殿下暂且放心,言及右屯卫平常训练有素,且装备精良,战力强悍,虽然兵力处于劣势,却未必不能反戈一击。”
听闻此言,殿上群臣齐齐松了口气,张士贵乃是帝国宿将,功勋赫赫威名远扬,自然不会无的放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