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瑀与张行成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的紧张……
事实上,直至此刻而止,东宫的实力依旧远在诸位皇子之上,房俊即便没有了兵权,依旧在军中有着极强的影响力, 更何况右屯卫、安西军、水师之中遍及他的部曲麾下,再加上一个“军神”李靖,这岂是可以忽视的力量?
更别说那些早年被陛下委任为东宫属官的官员们,自身利益早已与东宫捆绑在一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些人若是不死心,联结起来奋力抗争, 爆发出的能量足以在朝堂之上掀起惊涛骇浪。
房俊丝毫不见窘迫,笑着道:“昨夜苏定方那边送来家书,言及倭国苏我氏不肯臣服, 试图兵变屠杀水师兵卒,被刘仁轨识破,率军大破飞鸟京……”
殿上笑声戛然而止。
水师大破飞鸟京?那岂不是意味着倭国已经彻底覆灭?
大家可都清楚记得之前晋王恳请出海建国立藩……气氛瞬间紧张。
一边刚刚提请陛下授予晋王尚书右仆射之职,一举进入中枢奠定地位;另一边则火速覆灭倭国,顺应晋王此前出海建国之提请……那么晋王是要自食其言进入尚书省向着储位迈近一大步,还是依照先前之恳请、顾全手足之情义,不掺合争储从而远避海外?
一下子,便将晋王阵营怼在墙上下不来。
张行成面色阴沉, 开口道:“既然只是家书,何需拿到朝堂之上讨论?水师归属于兵部治下,若当真已经贡献飞鸟京、覆亡倭国, 本官自当收到战报, 在此之前,一切传言不能为准。”
此时乃是紧要关头, 一定要促成晋王重返尚书省、担任右仆射,否则一旦搁置, 必然生变。
我这个堂堂兵部尚书尚未收到战报, 你凭借一封家书便想要左右局势?
想滴美。
旁人也都清楚了他的意思,只要陛下先一步授予晋王尚书右仆射之职,其后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更改,否则岂不是皇帝的话都不管用?
萧瑀暗暗点头,这个张行成平素不显山不露水表现差强人意,关键时刻倒还靠谱……
孰料房俊笑着摇头,缓缓道:“家书不过是回京述职的一位水师官员挟带而来,兵书战报却是八百里加急,吾既然已经收到家书,兵部衙门岂能没收到水师战报?倭国覆灭乃是大事,张尚书却隐匿不报,不知是何居心?”
这回连李二陛下都眼神不善的看向张行成。
作为兵部尚书,无论争储还是什么,都应当将部务放在首要之位,若为了晋王被授予尚书右仆射之职而罔顾部务,故意将倭国覆灭之战报隐匿不报或是延时上报,岂非公私不分、操弄权柄?
张行成见到李二陛下眼神不善,急忙辩解道:“陛下明鉴, 微臣的确未曾见过所谓的水师战报,绝非故意隐瞒!”
房俊冷笑一声, 慢悠悠道:“身为兵部尚书, 若是连部务都无法掌控,甚至每日有什么战报都不清楚,整日里心思全都放在争权夺利、阿谀逢迎,有何颜面窃居其职?”
大臣们纷纷啧啧嘴,饶有兴致的看着两人斗嘴。
但是很明显,张行成全面落于下风……
张行成满头大汗。
他的确未曾见到水师有关于覆灭倭国的战报,否则岂能不赶紧通知晋王与萧瑀商议对策?但他也明白,此刻回到兵部衙门,那封水师战报一定板板整整的摆在他书案之上堆积的文牍之中,甚至就连书吏们对于所有往来公文所做的登记,也会清清楚楚显示这份战报是在他离开衙门之前便已经送抵。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这个兵部尚书失职,忽视了这份重要的战报。
当然,谁都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房俊在兵部一手遮天,上上下下全是他夹带当中的私人,想要做出这样一件栽赃陷害之事易如反掌,谁都知道他张行成是被冤枉的。
可那又如何?
眼下,坐在兵部尚书位置上的是他张行成,所有兵部事务都在他职权范围之内,但凡出现任何一点差错,都只能是他来承担。
喊冤叫屈说是房俊陷害?
身为兵部尚书执掌大权却让一个已经卸任之人玩弄于股掌之上,那更丢人……
然而房俊之恶毒,不仅于此。
他张行成不能掌控部务,是为无能,那么检校兵部尚书的晋王呢?
别说什么兵部有房俊这座幕后大山在暗中主持,哪一处衙门没有勾心斗角、政治博弈?
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任何强调客观条件的行为都是无能之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