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袭被房俊斩杀于玄武门下,就意味着醴泉殷家与关陇门阀结下血仇、不死不休,一旦晋王成功上位,关陇门阀不仅死灰复燃,甚至更胜往昔,到时候难免对以往的仇家反攻倒算,届时醴泉殷家必将首当其冲。
权势富贵一朝丧尽就不说了,夷灭三族都有可能……
所以现在对于醴泉殷家来说,扶保皇帝击溃叛军是唯一一条生路,即便战死此处乱刃加身,亦在所不惜。
被右屯卫一顿火炮轰击再加上铁骑突袭,醴泉殷家经营几十年的军队烟消云散,除去战死、重伤之外,绝大多数溃兵四散而去,能够重新聚集起来的皆乃亲信心腹,此刻作为醴泉殷家唯一继承人的殷元于乱军之中奋死拼杀,身边簇拥着的兵卒自然誓死追随。
悍不畏死的精神迸发出巨大的战斗力,殷元吊着一条手臂,仅以一手握刀冲锋在前,于敌军之中硬生生凿出一条血路,杀得敌军人仰马翻、哭爹喊娘。
然而毕竟兵力薄弱,敌军好似潮水一般蜂拥而来,身边的袍泽则相继战死越来越少,待到殷元从狂暴的状态之中回过神,已经身处重重包围之中,周边敌军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插翅也难飞。
不过对于一些心存死志之人来说,往往越是绝境便越能迸发出难以置信的战斗力,殷元独臂挥刀、一往无前,仅存的千余兵卒紧随其后、视死如归,一个个红着眼睛咬着牙根宛如出柙勐兽一般择人而噬,杀得敌军心惊胆寒、两股战战,居然只能团团围住,一时间奈何不得。
任凭李怀勤如何催促,麾下兵卒都不肯轻撄敌人的刀锋,只能任凭困兽一般的敌人在包围圈中左冲右突、奋勇拼杀。
斥候穿透风雨由远及近疾驰而来,带来了李怀勤最不愿听到的消息:“启禀大帅,李靖已经派遣李大志率领五千骑兵前来玄武门支援,另有数千步卒紧随其后。”
李怀勤心里“咯噔”一下,最坏的局面说不得就要出现,万一东宫六率的增援在攻陷玄武门之前抵达,以自己与刘可满的军队怕是抵挡不住,到时逃命都是问题,更遑论杀入玄武门围剿武德殿了。
须臾,又有斥候来报:“太子左卫率已经过了龙首原,其行进方向一直向西而来,路径与长安城墙并行,看上去并无赶赴玄武门之意图。”
李怀勤头皮发麻,太子左卫率既然前来支援玄武门,其行进目标只有两个:要么直抵抵达玄武门下从后突袭正在攻城的刘可满,确保玄武门之安全,要么先将自己击溃,然后回头奔赴玄武门……
现在李大志既然统辖太子左卫率不去玄武门,那就只能是将自己作为目标。
李怀勤如芒在背,怒声下令全军集结一处全力歼灭殷元部,而后略作休整列阵迎战太子左卫率。
到了这一步,他想退也不能退,只能寄希望于自己这边挡住太子左卫率,刘可满那边能够尽快攻陷玄武门……
然而这些年他坐镇郿县名义上箭失吐谷浑,实则玩忽职守只顾着纵情享乐,麾下军队疏于操练、战力低下,根本做不到令行禁止,此刻面对殷元不要命的冲杀都吓破了胆,任凭李怀勤如何敦促,依旧围而不攻、投鼠忌器。
“启禀大帅,敌军骑兵已至!”
随着斥候的厉声呼喝,李怀勤一口牙差点咬碎了,只能不顾殷元,大声下令全军面向东方列阵迎敌。
殷元毕竟只有不足一千兵马,且各个带伤、精疲力竭,威胁相对小一些,而若是不能及时列阵则极有可能被李大志率领骑兵将军队冲垮,如此空旷地带骑兵可以发挥最大的机动性,杀伤力巨大。
扯开包围圈,留下两三千人将殷元部与己方主力部队隔开向着渭水方向驱赶,中军则急忙列阵,弓弩手、长矛兵、刀盾兵层层排列,准备迎接骑兵的冲击。
暴雨喧嚣的声音也无法遮挡五千战马疾驰冲锋的啼声,闷雷也似在雨幕之中穿透过来的啼声震撼着人的心脏,声音由远及近,等到似乎连脚下的土地都开始微微颤抖的时候,敌军轻骑陡然自雨幕之中现出身形,无以计数的战马狂奔着冲刺而来,宛如洪水奔流、排山倒海!
“轰!”
冲锋的骑兵狠狠撞在最外围的刀盾兵阵列之上,战马沉重的躯体加上冲锋的动能形成无与伦比的巨大冲力,将严整的刀盾兵阵地撞得人仰马翻、歪七扭八,刀盾兵被撞得骨断筋折,口吐鲜血的倒飞出去,整个阵地一片狼藉。
雨水淋湿了弓弦导致弓弩手的威力大打折扣,太子左卫率的骑兵在冲垮刀盾兵阵地之后,在长矛手上来之前便自阵前一分为二向着两侧分散,抵达两翼之后又是一阵冲锋砍杀。
骑兵的机动性太好,防御阵型来不及运转便被揪住两翼的空档狠狠冲击,等到慌忙运转阵型去填堵空档,骑兵再度游离,去寻找下一个空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