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十八年初冬,宋国公萧瑀致仕,带领家眷仆从返回江南,宣告着一个时代的落幕。
大业十三年,群雄逐鹿的烽火燃遍神州,大隋帝国摇摇欲坠,高祖皇帝雄踞太远、虎视天下,在几个儿子的劝谏之下决定起兵反隋。七月初五,高祖皇帝自率三万甲士誓师,打起“志在尊隋”的旗号,进军长安,于是“雄断英谟,从此遂定”。
同年冬,秦王李世民率兵西进攻伐薛举,途中至河池,当时被贬斥为河池太守的萧瑀以家宴相待,得李世民劝说,遂将河池一地之兵马钱粮悉数相赠,自己则携带家眷奔赴奔赴长安,投奔高祖李渊。
高祖皇帝喜而相迎,设宴款待,授光禄大夫,封宋国公,拜民部尚书……
自此,萧瑀在大唐帝国稳居中枢,即便在贞观一朝屡次遭受贬斥、撤职,却又都能在不久之后官复原职,始终居于中枢权力之列,屹立不倒。
可以说,自大唐立国开始,萧瑀代表的便是那一股一直延续至今的势力,而在贞观之后、新皇登基的第一年,萧瑀便辞官致仕、归隐田园,也意味着开国至今延续的一个时代彻底告终。
新皇,新政,新时代。
帝国的车轮滚滚向前,碾碎一切障碍,无可阻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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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房玄龄致仕、岑文本病故、萧瑀隐退,一个时代的结束,也是一个时代的开始,刘洎、许敬宗、马周、崔敦礼等新人上位,帝国中枢权力的交接在震荡兵戈之中完成,对于以往政务之中的积弊也开始大刀阔斧的改革。
由上至下,日新月异。
而在朝廷一系列轰轰烈烈新政改革之中,帝王腹心、“仁和”功勋之首的房俊却很是低调,除去在组建左右金吾卫的过程之中偶尔露面之外,甚少见其参与其中。
这也是房俊抓军权、放政务的策略,同时得到李承乾的默许。
君终究是君,再是性格软弱也还是君,登基御极、君临天下,皇权是不可触碰之底线,纵然房俊有扶保之情、再造之恩,也绝不能践踏底线危及皇权,只要房俊一日不想篡位登基,就不得不在军权与政务之间做出取舍,否则若是两手都要抓、且两手都要硬,只能与李承乾产生隔阂、君臣离心。
反而躲在幕后为李承乾出谋划策,却能使得君臣一心、上下和睦,李承乾站在台前挥斥方遒,自是君臣相得。
……
车队出明德门,沿着官道过凤栖原,顺着潏水一侧向南前往终南山,两侧土原高耸、身畔河水滔滔,寒风被土原阻挡,行进之间倒也意态悠然、心旷神怡。
房俊策马跟在装饰华丽的马车旁,与撩开车帘露出秀美侧颜的长乐公主说话……
“殿下早该出城去终南山小住了,宫里现在各处都在营建,争取年前恢复得七七八八,乱糟糟闹哄哄,非是宜居之处,等到过年的时候再回宫不迟。”
大战之后的太极宫损毁极为严重,各处殿宇都在修葺建造,他身上还兼着一个工部尚书的职位,不过宫室营造非所擅长,所以将权力下放,工部几个侍郎、主事笑逐颜开,打了鸡血一般没日没夜的设计图纸、督促工匠。
毕竟营建宫殿可不仅仅是政绩,更攸关个人利益,无论是人脉、钱帛都是每一个官员所渴望的,碰上房俊这样一个肯放权的长官殊为不易,任谁都得感激不尽。
而房俊只负责掌管账簿、核算花费开销,只要账目之中不是贪墨得太过分都睁一眼闭一眼,居然也能在朝廷上下忙做一团的时候清闲下来……
“倒是多谢越国公惦记了。”
长乐公主嘴角一挑,话音有些阴阳怪气。
毕竟这厮早就惦记着让她出宫前往终南山道观暂居,为的可不仅仅是让她清闲,更是方便这厮偷香窃玉……
房俊操着马缰,嘿嘿一笑,厚颜无耻道:“殿下凤体要紧,微臣敢不尽心竭力?不过之前晋阳殿下不是吵着要一同前往终南山么,怎地今日却没有随行?”
长乐公主哼了一声,暗骂这厮无耻之尤,不过旋即又蹙起秀眉,忧心忡忡道:“兕子倒是做好了准备,不过临行之时被皇兄叫过去,说是这些时日陆陆续续有不少人入宫说媒,让兕子不要四处走动,若是有哪一家的子弟入宫,也让兕子见一见。”
现在晋阳公主的婚事已经成了皇家的老大难问题,前些年父皇还在的时候顾忌兕子身子骨弱,不忍使其下嫁,待到父皇驾崩皇兄登基,晋阳的年纪一天比一天大,世家门阀却又接连遭受重创,想要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世家子弟难比登天。
可总不能继续搁置下去吧?
都快成老姑娘了……
房俊奇道:“晋阳殿下不是还要守孝三年吗?”
马车刚好路过一个土坑,车子颠簸一下,车里的长乐公主轻呼一声,用手扶着车窗,这才说道:“守孝自然是要守的,但皇兄的意思是先将婚事定下来,待到孝期满了再行大婚,否则等到三年之后兕子年岁大了,更不好寻良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