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当年封德彝犯下何等重罪,毕竟已经死了这么多年,时过境迁,皇帝未必愿意背负一个“反攻倒算”的名声,再者当年那些事极为隐私,不可能见诸于文书案牍,只能口口相传,现在当事人基本都已经死绝,很难给封德彝定罪。
若是再能与皇家结亲,就代表着皇家对于此事已经不在意,既然皇帝都能宽恕过往,御史台又岂会揪住不放?
御史大夫刘祥道固然是天下等一等清流官职,只认律法不认人,但纵观以往刘祥道之做派却是妥妥的“帝王鹰犬”,一定会顾忌皇帝颜面、跟对皇帝脚步。
诸般缘由叠加之下,此次事件虽看似疾风骤雨、铺天盖地,却未必能够造成太大的后果。
当然,前提是封家能够与皇族结亲,促使皇帝向外界释放一个“宽恕过往、概不追究”的态度……
封言道权衡利弊,沉声道:“这件事我不好出面,就由殿下你运作吧,宗室之内、太极宫里能够借力的都联络一番,不要吝啬钱财,定要确保成功。另外,宫里人多多宣扬‘贞观一朝无奸佞,太宗识人明千古’之言论。”
自李承乾登基开始,朝野上下便开始各种推崇太宗皇帝之英明神武,树立起“千古一帝”之风范。事实上,太宗皇帝的确雄才大略、英明神武,一生功绩不逊秦皇汉武,最令人津津乐道的便是太宗治下众正盈朝,贞观十余年不曾有大奸大恶之辈混迹于朝堂。
而如果封德彝被弹劾定罪,那么就将是贞观一朝的第一“奸佞”,固然对封家打击极大,太宗皇帝的美誉也将告破。
为此,皇帝一定会从中周旋,将封德彝被弹劾之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顿了一顿,又叮嘱道:“少与房陵公主来往,莫要沾惹一身骚。”
淮南公主面红耳赤,啐道:“我什么样人你不知道?你说这话是怀疑哪个?”
封言道哼了一声:“又有几个是天生烟视媚行、不守妇道?大多不过是兴之所至、水到渠成罢了,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孟母择邻而居之时,孟子也并未沾染恶习、品德败坏。”
这娘们儿最近与房陵公主走得近,让封言道心惊胆跳,这年头可不讲究什么贞洁烈女,当真被房陵公主带着见识了那等最会挑逗妇人的俊俏少年,喝几杯酒兴致上来,兼且气氛暧昧,未必还能守得住妇德底线。
自家这位公主还是有几分姿色的,且身份尊贵,最是受那些放荡不羁、攀花折柳的少年郎喜欢,而那些精力充沛、花样繁多的少年郎同样也吸引这样风韵优美的妇人……
“呸!”淮南公主又羞又恼,起身骂道:“整日里都在琢磨些什么?本宫纵然再是不堪,也断不会给你封家的门楣抹黑!”
一扭腰身,急步离去。
封言道面无表情,喝了口茶水,沉思良久,叹了口气。
这一关,未必容易迈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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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野上下,对于封德彝的议论愈演愈烈,已然成为一股风潮,不仅御史台各方收集当年人证物证,即便是市井之间也一夜生出诸多谣言,或真或假、或有或无,将那位曾经的大唐宰辅推上风口浪尖。
御史台。
窗外庭院里的积雪已经清扫干净,一堆一堆放在院墙边大树下,天色依旧阴沉,不见阳光。
最东边一间平素饮茶歇息的房舍内,御史大夫刘祥道跪坐在窗边慢慢呷着茶水,御史中丞李乾佑、侍御史王纶、唐临尽皆在座。
气氛略有严肃。
李乾佑瞪着唐临,叱道:“我不管你到底是一心为公、律法至上,还是被人收买、为人张目,总之这件事到此为止,不准再继续下去!”
唐临二十余岁,血气方刚,闻言冷笑道:“御史中丞都不问问下官这些时日到底收集了多少人证物证,也不问问封德彝当年到底做了些什么事?”
李乾佑怒道:“正是因为知道这些,本官才让你停止弹劾!你可知道一旦闹开,这件事会产生怎样的影响?”
唐临见到一旁的刘祥道默不作声喝着茶,底气足了几分,梗着脖子道:“御史台风闻奏事、受理诉讼、监察百官,眼中自当唯有律法、正义,至于说影响,那是宰辅们需要考虑的事情。吾等在其位、谋其政,这才是御史的职责,朝政得失、影响大小,与我何干?御史中丞若是担忧这些,还是等您成为宰辅之后再说吧。”
御史,风闻奏事、监察百官也,自古以来便是维系朝堂法度之所在,历来受人景仰。本朝更是将御史台的职权扩大,甚至可以设置台狱、受理案件,这就给了御史更好的上升渠道。
御史的政绩是什么呢?
自然是弹劾官员的成功率,成功率越高、弹劾的官员品阶越大,政绩自然也就越好。
现在受理揪住了一桩大案,且人证物证基本齐全,岂能将如此一件功绩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