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於古道,狭义上起于“商”止于“於”,广义上则联接关中、商洛、洛阳、南阳等地,亦称作“武关道”“商蓝道”,自商朝开辟以来,便是关中联络河东、南阳等地的重要军事通道。
由蓝田关一侧的灞水河谷入商洛,一条路沿着丹水直下奔赴南阳,一条路翻过山岭沿着洛水直抵洛阳,两条路都是在河谷之中穿行,路途艰苦、路况坎坷,极其颠簸,并不适合大部队疾行突进。
当初房俊由此奔赴洛阳,便吃尽苦头。
而现在李泰率军行走此间,晓行夜宿,不敢有过多耽搁,短短两日之间便累得两股战战、精疲力竭。
堂堂魏王殿下这两年虽然走遍不少大唐地方、县乡,可每到一处都是摇车大辆、养尊处优,何曾吃过这样的苦头?
但心中惊惧与当下形势,唯恐有人对他狠下杀手,却也不得不咬牙坚持……
自王府之中带出百余禁卫,又在少陵原附近汇合了庄子里百余死士,两百余人轻装上阵,在洛水河谷之中一路穿行,直至抵达永固城,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自长安忽然出发奔赴洛阳已经出乎所有人预料,再加上一路疾行,必然打破有可能的埋伏、截杀,至此距离洛阳仅剩下一日路程,人困马乏之下,李泰选择在永固城外扎营休息。
当然他也不敢大意,即便是夜晚睡觉也安排了哨兵斥候在外围游弋,确保完全。
半夜之时,斥候忽然禀报有兵马在官道疾行,吓得和衣而卧的李泰一个骨碌爬起来,拎着横刀出了营帐翻身上马,将所有禁卫集结在周围。
结果等到天亮,也不见异常状况……
李泰松了口气,却不敢大意,下令道:“赶紧生火造饭,而后疾行奔赴洛阳,抵达洛阳之前,不得半途歇息!”
洛水河谷虽然也修建有官道,但道路曲折崎岖,两侧丘陵山岭,最是适合埋伏在某一处施以突袭刺杀,一路行走,李泰看着两侧山岭上的密林就心头忐忑,唯恐忽然有箭矢射出、死士袭杀……
“喏!”
禁卫们齐声应诺,都是李泰最为忠心的部曲、死士,无论如何艰苦就要誓死确保李泰的安全。
一行人当即生火造饭,草草用饭之后便拔营出发,直奔洛阳。
两日之后,自洛水河谷钻出,面对眼前一片开阔的原野、天边落下半边却渲染天际的落日,李泰长长吐出一口气,只要到了开阔地带,纵然有死士前来袭杀亦有一战之力,即便力战不敌也可从容逃脱。
然而未等他一口气吐尽,便听得耳畔啼声如雷,一队兵马自北侧山坳之中陡然冲出。
李泰目眦欲裂,数百战马自北侧奔袭而来,眨眼间就拉近至数百丈远近,气势汹汹,身后则是滚滚洛水、退无可退。
“娘咧!派几个死士来刺杀不行吗?居然丧心病狂的调动军队!”
李泰破口大骂,他再是没什么军事能力,也能看得出这一队冲锋而来的战马行进之间相互呼应、锋矢阵严谨有序,必然是一支训练有素、纪律严明的军队。
此时面对两个选择,要么回头向河谷之内撤退,好处是河谷狭窄不利于骑兵冲锋,敌军难以发挥兵种优势,周旋之余地大大增加,坏处是河谷幽深,等同死地,一旦抵挡不住敌人的冲击,自己就有可能全军覆没;要么加速向河谷外的平原突袭,好处是地域宽广,冬日的原野可以任凭自己驰骋逃离,坏处则是敌人有可能衔尾追杀,直至追上自己……
李泰当机立断:“向洛阳方向突围!”
自己麾下两百禁卫皆是精锐,并非没有一战之力,原野之上想要逃跑也容易一些,可一旦退入河谷,就要面对敌人的全力突袭,局势太过被动。
“喏!”
一众禁卫轰然应诺,当即簇拥着李泰全力加速奔向河谷之外,沿着冬日广袤的原野突围而去,直扑洛阳。
敌军骑兵则在奔袭的过程中轻松自如的转弯,衔尾追杀过去。
一时间,两支骑兵部队在田野上一前一后恣意狂奔、竞相追逐,残阳很快坠落,孤星寂寥、玉兔隐没,北风在广袤的原野上呼啸而过,闷雷一般的马蹄声滚荡轰鸣。
李泰上身趴伏在马背之上,整个身体随着战马的奔驰上下晃动,眼瞅着洛阳城越来越近,但身下战马奔驰的速度却越来越慢,马鼻不断喷出白雾,鬃毛下的马脖子已经渗出一层汗水,战马的体力逐渐不支,而身后的敌人也越追越近。
这是他仓促之间忽略的现象,一路沿着商於古道疾行而来,人困马乏体力已经到达临界,而敌军却潜伏山坳以逸待劳,现在恣意驰骋毫无保留,自己这边无论人员还是马匹的体力都已不足。
双方距离越来越近,李泰甚至能够隐隐听到身后传来的呼喝叫骂,只能死死咬住牙,不断鞭策身下战马。
“汝等保护殿下前往洛阳,弟兄们,随我回头杀敌,延阻追兵!”
“喏!”
眼瞅着追兵越来越近,已经开始在追袭的过程中施放冷箭,一个禁卫校尉大吼一声,率领部下三十余骑调转马头,影响追袭而来的敌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