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重来一次,面对这种场合,她还是会紧张。
明华看着花球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心有所感,只见花球传到隔壁小娘子手里明显停顿了一下,几乎掐着鼓点即将落下的时候扔到了明华手里。
明华心头涌起一丝怒意,恍然大悟。
原来这个庆平侯府的小娘子是故意的!前世的“她”顾着发呆,根本不曾注意身边人的动作。
明华因着早有防备,反手一个顺势的动作,赶在鼓点落下之前将花球极速换到了玉沁双膝上。
玉沁自然也瞥见那边几人方才的小动作,正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时松了心神,等到明华将花球扔给她,她下意识就微微趋身慌忙把在她膝盖跳动的花球牢牢按住。
恰时,击鼓也停了。
玉沁略微失态,但也只是一瞬,立时便款款地站了起来,举手投足皆优雅。
仆役取来琵琶,玉沁青葱玉指拨动弦乐,顿时满室白雪红梅,随着曲调渐至佳境,众人不觉被带入了幻境,幻境之中破空传来玉沁空灵的音嗓,化成烟丝萦绕鼻间,仿佛清寒梅香,若隐若现。
一首梅花词,是画龙点睛之笔:
“汉宫娇额半涂黄,粉色凌寒透薄妆。
好借月魂来映烛,恐随春梦去飞扬。
风亭把盏酬孤艳,雪径回舆认暗香。
不为调羹应结子,直须留此占年芳。”
一曲毕,玉沁收了琴势,露出自信而不失谦卑的笑容,在这一日最热烈的赞许击掌之中结束表演,坐下时还状似无意地看了一眼明华,微露挑衅。
明华被那一眼看得不禁莫名其妙。
玉沁是玉氏一族的嫡出贵女,出身世家,本来与明华这个被帝君冷落的皇女是八竿子也打不着干系。
但明华和玉沁的父亲玉琢“关系匪浅”,因着这一层关系,明华对玉沁总有一丝天然的信任。
若非今日已经知道玉沁不怀好意,明华若没有防备,怕是还要再在同一个坑里跌倒两次。
玉沁表演过,花球便仍是由着各人传开,鼓声时起时停,经过两三轮的传递,众人玩出趣味,就连孙映也渐渐露出真兴致来。
皇室之中除了明华,其余四位公主皆是在游戏中有幸拿到花球,吟梅诗一首,就连年仅八岁的云和也中选,拿前人诗作应了景。
等到游戏将要落幕,大家都尽了兴,明华也为逃过一劫而暗松了口气。
厅子里评选起魁首来,玉沁艳压群芳,生生压了闵燕清一头,拿了魁首,无人提出异议。
闵家人的脸色便当真是不大好看了。
闵燕清极力使得自己显得大度从容些,可惜到底年纪尚轻,功力不够,那笑容怎么看都有两分勉强。
作为东道主,太子妃令人取来东宫之中珍藏的名家墨宝赠予玉沁,玉沁笑着不敢当:“…臣女献丑,不过侥幸弹奏几个陈烂音调遮掩诗作拙劣罢了,若非有明华殿下偷着提点几句,怕是这诗也是作不出来的。”
孙映眉头一皱。
这哪里是谦辞?分明是要捎带上明华,话中恶意也太明显了!
厅中人又有几个不曾耳闻明华诗词不通呢?她如此说又是什么意思?
玉沁恍若未觉太子妃的眼神盯视,收取了名画卷轴,仿佛不知自己说了什么,退到一边。
玉沁来赴宴时就有心要叫明华不痛快,不过始终没得机会出手。原以为击鼓传花那一道坎被明华躲过去便没了机会,哪知太子妃正好递来了枕头帮着她好瞌睡。
玉沁开口说话的时候,明华便有不大好的预感,待听到她提到她,明华疑惑了。
明华自问是不可能得罪过玉沁的,往日偶有在宴席聚会上遇见,至多是互不搭理,一直相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
何以在这一场宴席上接二连三地要找她麻烦呢?
玉沁将明华的疑惑看在眼里,不由想到前些时日的某件事情来。
她系出名门,父母皆是世家血脉,从她一出生在世上,就理所当然是要高人一等被人所瞩目的。
她承袭了父母所有的长处,面容姣好,身材匀称,又半岁成语,三岁能诗。
世家女有世家女的矜持,有才德而不外露,不会与人争夺无谓虚名,玉家又向来低调,因而京中并未传出她的名声。但她敢说,放眼京城,甚至在整个大周朝,也不会有太多同龄之人比她积淀更深厚。
她天资聪颖,却仍是比常人投注更多精力丰富技艺学识。
每每她得了先生夸奖,母亲郑氏总会将她轻轻搂在怀里,虽不多言语赞许,但幼小的她看得出来郑氏的高兴。
然而当她压抑着学成的欣喜去到父亲玉琢的面前邀功,得到的从来就只有闷声的一句“嗯”。
小时候,玉沁并不明白为何父亲总是不像母亲那么夸赞她。只以为自己努力不够,所以并不能够被父亲认可。于是一次又一次带着坚定的小眼神回去,投入更多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