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湾同沈碧一起回到了坤宁宫。
将身边伺候的丫鬟们都打发了下去,屋子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沈碧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收回目光,不屑地笑了笑,“你便是他喜欢的女子?长得不如我好看,出身也不如我高贵。”
虽说她这话听起来很欠揍,可江湾竟不没有被冒犯的感觉,果然,长得好看的人就是有优待。她就算是想破口大骂,可看到沈碧的那张脸,什么气都没有。
“那他喜欢的也是我,你输给我,岂不是更难过。”
话一出口,江湾就后悔了,虽说沈碧看上去人美心善,可人家怎么说都是皇后啊,她这么说,真的没问题吗?万一惹得沈碧不高兴,又把她丢给兰嬷嬷,那她哭都没地方去啊。
可没想到,沈碧只是愣了愣,接着便哈哈大笑起来,“若是之前,还会难过不忿,现在嘛,都放下了,何况,我觉得,你确实很有趣,值得喜欢。”
“可你若是喜欢他,为何又要毁了与他的婚约,嫁给皇上呢?”江湾不解地问道。
“我这种身份,生来便是为家族荣耀而活,他们让我嫁给谁,便要嫁给谁,哪有半点自由可言。至于皇上,他若是真心疼爱自己的弟弟,又怎会娶一个与自己弟弟有过婚约的女人做皇后,岂不是在打熠王的脸。”沈碧的脸上充满嘲讽之色。
江湾也很疑惑,至少从表面上来看,祁湛对祁汜的感情不是作假。
“帝王心,我们又岂能参透半分。”沈碧看向远方,眼中的情感复杂的让人摸不清。
借着跟沈碧学礼仪的借口,江湾在坤宁宫苟了两天。在这期间,祁湛也未曾找过她,她乐得清闲,可没有祁汜的消息,还是隐隐有些不安。若是昏迷,白清岚说会为他治疗,祁湛前两日也说马上就会醒来。可满打满算,已经四天了,还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难道是白清岚做了手脚,不让他醒来?可为什么不让他苏醒?江湾皱着眉,一个猜测从脑海中一闪而过,但很快,她便甩了甩头,不可能的。可心底的那点不安愈发扩大,她恨不得立刻出宫去看看他。
傍晚时分,刮起了风,微微泛黄的叶子从枝头上落下,被卷进风里。乌云越聚越多,很快,整个天地都暗了起来。
她披着一件薄衣,站在门口,沈碧从她身后走来,站在她身边。
“你在担心他?”
江湾点了点头,“我很想他。”
淅淅沥沥的小雨落下,空气中传来一股淡淡的泥土味道,风停了,枯黄的树叶孤零零的落在地面上,天地间,更暗了些。晃晃悠悠的红灯笼,给周围映上一片暗红。
“变天了。”沈碧看着细如牛毛的雨丝,语气平淡地说道。
“可惜,好多人还沉浸在美梦中,以为是不过是一场秋雨,殊不知,秋雨过后,便是冬雪寒冬。”
江湾转过头看着她,觉得她的话似有所指,她内心的不安迅速膨胀起来,填满了整个心房。
“我要出宫,你可以帮我吗?”她抓住沈碧的衣袖,焦急地问道。
还未等沈碧回答,沈碧身边的贴身丫鬟云心突然从外面冒冒失失地跑了过来,看到沈碧后,她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小姐,不好了,陛下,陛下说要废后,立新后呢!咱们去求求陛下吧!”
沈碧似乎一点儿都不惊讶,她擦了擦云心脸上的泪水,轻声安慰道:“不哭了。”
云心抽抽搭搭,在看到江湾之后,眼中骤然迸发出仇恨的光,“就是因为你这个狐媚子!朝堂上下、后宫里都传遍了,陛下要立一个贱婢为后!我们小姐对你哪里不好了,你要这般对她!”
“云心!”沈碧将她猛地拉到一边,低声呵斥道。
江湾傻傻的站在原地,脑袋还没转过弯来,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刹那间,所有不合理的地方也变得清晰了起来。她被祁湛堂而皇之的带进宫中,但却并未对外解释她的身份,所以从那时起,大家便以为她是祁湛的人。
在御书房门口,那个与她从未见过面的大臣一见她便甩脸色,是觉得她身份低贱,配不上祁湛,他当时应该向祁湛上奏过,但被祁湛拒绝了。门口的小太监,对她热情也是觉得她以后会成为宠妃?钟毓宫的那个小丫鬟,见她被兰嬷嬷带走,便要去求祁湛做主。
她转过头看着沈碧,第一次觉得茫然无助,“我......”
沈碧摇了摇头,冲着她笑了笑,“我本来就不愿做这个皇后。”
她的话音刚落,一群穿着银色盔甲的侍卫突然从坤宁宫外跑了进来,快速地排成两排,目视前方,站的笔直。
祁湛身穿明黄色的龙袍,墨黑色的头发被紫金冠束起来,相比于平时的装扮,多了几分正式和威严,他的身后,陈公公举着一把伞,将绵绵细雨遮挡在伞外。他大踏步地走了进来,然后站在院中,朝着她招了招手,“柳叶,到朕身边来。”
江湾往后退了一步,“陛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我要嫁的是熠王啊,您是不是弄错了?”
祁湛笑了笑,“没错,阿汜知道了,也定会为我们二人高兴的。”
恰在此时,姜燕也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她一来,便一巴掌打在祁湛的脸上,“皇帝!你真是荒唐!”
这一巴掌,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虽说姜燕是祁湛生母,可他毕竟也是一国之君,就这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扇他耳光,岂不是把一国之君不放在眼里。
祁湛不怒反笑,眼神却带了几分狠厉,“母后还知道朕是皇帝,是一国之君呐。”
姜燕打完之后才意识到不妥,她讪讪地收回手,语气弱了几分,“是母后太激动了,可你看看,你做的事,如何平众臣之口,如何平天下百姓之口,自古以来,皇后既要贤良恭顺,又要家世清白。可她是丫鬟出身啊!”
“那又如何?这天下,是朕的,不是母后的。”祁湛玩味的笑了笑。
姜燕往后退了一步,捂着心口,似乎不敢相信这大逆不道的话居然是从祁湛口中说出来的。
“柳叶,你是愿意跟着朕,还是朕让人把刀驾到你的脖子上,强迫你走呢?”
祁湛说完这句话,立刻转身往外走,在走到姜燕身边时,他顿了顿,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母后,这天下姓祁,可不姓姜。沈碧被废,沈丞相是否还那般忠心耿耿地跟着您?”
姜燕的身形晃了晃,但很快便又稳住了,她看着祁湛的背影,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江湾没做任何思考,直接从台阶上走了下来,她回过头看了沈碧一眼,用口型说了句保重,便离开了坤宁宫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