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淑干笑两声。

导师摇了摇头，他问道：“你这次要在这里呆多久呢？”

陆淑回答：“应该两三天吧，不会很久。”

导师略一扬眉，像是为她在这里如此仓促而惊讶，但到底是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嘱咐道：“既然如此，那这两天就在这里好好逛一逛。”

陆淑点头。

导师又问：“和你男朋友怎么样了？”

前一两年的时候，陆淑给导师打电话就有提到过何清渠，导师也就知道她这个男朋友的存在。陆淑笑着回道：“我们下月订婚。到时候还希望导师你能过去见证。”

导师应道：“好。”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金灿灿的阳光在漂浮不到的尘埃中折射四散，洒在导师的华发上，他的后面是一大排书柜，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厚重的书，古木的书柜有着经久不散的木香，木质的地板也有着打过蜡的光泽。

导师慢悠悠地问：“陆，有一件事情，我一直以来都很想跟你讲。”

陆淑一怔，她笑了：“导师，何必和我这么客气？”

导师道：“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欧洲的各个学校里辗转相顾，除了是学校邀请的原因，还有一个原因，与你有关。”

陆淑茫然：“怎么会和我有关？”

导师的金属眼镜镜框在阳光之下折射出了刺眼的光，他看着陆淑，道：“有一位周夫人，不知道你认不认识。”

陆淑的脸色苍白了下去。

半晌，她踟蹰道：“认识的，就是她资助我出国留学的，怎么了？”

导师直言：“这几年来，我的研究资金，绝大部分都是这位周夫人提供的，所以我辗转各地教学还带着你，有她的授意。”

陆淑沉默了。

导师的手摩挲了一下手中的钢笔，淡淡地道：“当然，陆，我也喜欢你这样爱学习的学生，就算她不说，我也会将你带到身边的。”

陆淑勉强扯起唇角笑了笑。

“但我还是有一点想要告诉你，陆。”导师直直地看着她：“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一点，这许多年来，她一直要求我换地方教学，像是想让我们躲避什么人，你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陆淑摇了摇头，她苦笑道：“导师您都不知道的事情，我又怎么会知道呢？”

躲避什么人？陆淑茫然地想，周母是想让他们躲谁呢？

导师见陆淑的脸上确实是不知情的模样，他叹了口气，道：“好吧，既然这样，那就算了。但是陆，这几年来周夫人一直给我提供资金做科研，她要求我向你保密她的事，所以我一直都没有跟你说。对不起。”

陆淑沉默，半晌，她低低地道：“没关系的教授。”

反正周母也没做什么错事，反倒是给导师提供了科研的资金，不过就是要求他们东奔西跑的换学校罢了。

导师道：“这件事，瞒了你这么久。现在告诉你也不知道晚不晚。”

陆淑摇头示意无事。

两人又叙了会儿旧，陆淑就从导师那里告辞离开。

她漫无目的地走在校园里，感受久违的牛津大学的气息。绿茵茵的草地上偶有鸽子飞了起来，陆淑走过往昔熟悉的道路，寻到了从前熟悉的那个长椅，慢慢坐下，开始放空自我。

跟拍的小胖愣了一下，也就没有动，而是继续拍陆淑。

镜头里，陆淑的长发温柔地披散在身后，她微微仰起了头，像是有些倦怠，眉眼间的疲累令人有着细细微微的心疼。

背景是晴朗无云的澄澈蓝天，不远处的鸽子飞起又落下，学子们轻声细语地讨论着问题。

手机铃声突然间响起，是周猗婓多年前曾发行的第一首专辑，这个铃声，估计也是周猗婓在将这部智能手机送给她之前设置的。

陆淑现在很疲倦，不理会那个电话。

于是拍摄的背景里就又多了周猗婓温柔唱的那首歌曲声音。

“我曾经爱过一个人。”

“陪伴我走过多少的历程。”

“她是年少轻狂时的梦。”

“是我终极一生无法触碰的理想。”

……

这歌声悠悠然，并不刺耳，反倒多了种温柔的意味，这边陆淑怔怔地听着歌声，她并不知道的是，在另一边正拨打电话的周猗婓，就坐在她的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她。

周猗婓坐着的长椅位于一片灌木丛后，恰巧处于陆淑看不见的视野盲区，但是足以让周猗婓看清楚她的脸。

周猗婓沉默地看着她。

这种沉默，仿佛是在很久很久之前就存在一般。

周猗婓这边的跟拍摄像师将摄像机的镜头对准周猗婓，不期然听见了周猗婓出了声。

周猗婓看着陆淑的那个方向，淡淡地道：“你看一下右手边的那块砖。”

摄像师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周猗婓是在跟他说话，他忙不迭地去看那块砖，眯着眼睛看到了上面模糊不清的雕刻痕迹。

“这写的是……LS？”

周猗婓听见了摄像师的话，笑了笑，这笑容里掺杂了很多说不上来的复杂情绪，一时之间恍惚了，“是呀，是LS，是她啊……一晃快四年了，这个痕迹居然还在。”

摄像师愈加的疑惑了：“四年了……难道这是你刻的吗？”

周猗婓没有讲话。

他看着远处的陆淑，一如四年前来这里的每一个时间，这么多年过去，她从未变过。

许久，他道：“她喜欢那个长椅，每个周四周五的下午，都喜欢坐在那里发呆。”

顿了顿，他又道：“有时候，是听歌小睡，有时候，是看书。”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周猗婓若有所思地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淡淡地道：“这个时间，她该去喂鸽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