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事班班长亲自为简宁送来食物,晚餐时间早已过了,这顿饭更像是夜宵。
简宁揭开方形餐盘上的盖子,看到里面有黄油夹心软面包、洒满椒盐的煎蛋,以及热腾腾的熏肉烤肠,还有一小碗蔬菜沙拉,甚至还有冰镇水果拼盘。
这显然不是一名护士长应当享受到的待遇,简宁端着餐盘进入到病房帐篷里,把所有食物都分给重伤员吃,骗他们说那是多出来的。
随后,她自己一人来到炊事班帐篷,就着冰冷的牛奶啃了几口硬皮面包,又撕下了一片坚硬的风干牛肉条,用力咀嚼着,劳累一天之后,任何食物尝起来都是美味的。
填饱肚子之后,她拖着疲惫的步伐,来到自己的居住地。
这是一顶方形帐篷,用其他护士的话说,这是简宁的“豪华居所”。
因为在条件艰苦的医疗站里,只有校级以上的高阶军官才享有私人空间,多特医官对她的照顾无微不至,虽然简宁不希望自己受到特殊待遇,但在劳累一天之后她需要好好休息,对此安排还是相当感激。
她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帐篷,巨大的铁钉嵌入泥土组成根基,用粗麻绳拉紧四个角,白色帆布是它的墙壁,上面溅满了泥污和血点。
进入帐篷内部,条件竟然还意外地不错,地上铺着一层翻毛棕鹿皮,边缘有张木质行军床,上面的被褥都是崭新的。
简宁惊喜地发现,床边竟还有一张折叠小桌,上面摆着点燃的牛油蜡烛、点火用的燧发枪机、各类纸张、羽毛笔还有墨水瓶,还有一大瓶蜂蜜柠檬甜酒,以及女士专用的小型高脚杯。
简宁原本计划得很好,每天结束工作以后记日记,还要给丈夫写信,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她很找个澡盆,泡个热水澡解解乏,那就更是再好不过了。
可在现实面前,这一切计划都不太现实,因为她已经累得几乎抬不起双臂,腿部麻木,腰部和后背的肌肉剧痛,一躺在床上就完全起不来了。
简宁轻轻按压着周身的痛楚之处,白天她被骠骑兵踢倒的那一下其实很严重,多半因此造成了轻度软组织挫伤,她怕多特医官担心,便没有提及此事,只是一个人默默忍受着疼痛。
今晚,是她在医疗站度过的第一夜,躺在这狭小的帐篷里,很容易感到孤独。
(来的时候还带着三位随从,死了两个,跑了一个,只剩孤家寡人,是我害了大家。)她迷迷糊糊地想道,逐渐失去意识。
简宁·温斯泰德实在是太累了,他过惯了贵妇人的舒服日子,已经好久没有吃过苦了。
此刻,她感觉自己仿佛重新回到了17年前,
那时,她刚经历父亲的海葬,随后一个人从小渔村出发,身无分文,朝着遥远的塔嘉维城一路流浪……来到父亲的老上司——保卢斯·艾因富特男爵的庄园,从那以后,她不再是贫困的渔家小妹,摇身变为富家养女,她的一生就此变得不凡。
昔日的景象如画片般从脑海中闪过,没过一会儿,简宁没有吹熄牛油蜡烛,因为她已经进入香甜的梦乡。
在第14号医疗站,医生和护士们的每一天都像是一场战斗,他们的敌人是伤病和死亡,手中的军械则是纱布、碘酒与手术刀。
不知不觉中已经过了一周了,简宁逐渐适应了这种紧张劳累的生活,一开始只是疲惫,浑身没劲儿,现在她觉得每一天都过得很充实,痛并快乐着。
每当她撩开帘子,踏进病房帐篷,伤员们都微笑着和她打招呼,“早安!护士长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