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飞舟一停。
厅中正商讨纷纷的众位真人也都把口中的话停了下来。
整理番表情后,又都挂上那严肃镇静的面容,齐齐走了出去。
长崇真人见着飞舟船头的莫师侄仍抱灯站在那处。
便上前一步,抬手把对方怀中的灯召回手中,收好后方才朝着对方开口道:“你既无反省之意,便不用再抱着灵悦天灯。”
哎。
这天灯可是掌教真人从宗门宝库中暂且调出的。
掌教真人可说了,他人能丢,灯绝对不能坏!
既然莫师侄也没有甚心魔乱心或是被蛊惑的表现,还是暂且把灯给收回来吧,免得到时候他们整个峰都得为了这盏灯赔去数多宝物。
谁让这破破旧旧的大灯笼可大有来头呢!赔不起赔不起啊!
“走罢,掌教尚在殿中等着。”
修为最高的真人绷着神色,冷着一张脸,开口说道。
他这趟来得可不怎开心,想呵斥上几句莫小子,可被明语三两句挑明了掌教的想法。
若不是这几年峰中弟子不大出色,虚得隐忍一番不好背这个棒打鸳鸯的名号,省的徒儿们不好招新弟子,不然早便给骂醒这被魔头哄骗的傻小子了!
莫攸宁也没说什么。
只是让着这些个长辈们先走。
自己再缓缓的跟在后头,同时想着一会儿该如何面对...整个门中未曾闭关的前辈们!
以他对掌教真人的了解,再加上他此时已经是合体期修士,对方也确实会这么做。
真是...颇为头疼啊。
头疼的不仅是莫攸宁,最疼的其实还是掌教真人。
他就不明白了,平日里只顾着修炼又不怎理外事一心向剑同道的莫攸宁怎么就跟万魔宗宗主好上了!
且还据说是要孕育个共同的子嗣后代!
先不论俩男人如何孕育!就...就这个想法念头,明显不是莫攸宁能有的啊!
也不晓得那顾依斐究竟是个怎样的妖魔鬼怪。
竟就让莫攸宁动了心,动了情,还想再生个孩子!
这都合体期了啊!
五百年便成合体期,门中都未来得及办个庆典,就迎来这等消息。
且再过个几百年,凭着莫攸宁的资质飞升亦是有望,怎就在这个时候出了差错呢!
只盼着对方真能醒悟过来。
若不能...他道玄门也不能放弃只做了这一件糊涂事的莫攸宁。
而门中的峰主们想必都会同意他的做法。
以往也并不是没有这般的师祖。
只是粉饰太平的他,想来得再累上几分了。
此时的莫攸宁可不知晓掌教的想法。
刚迈入宗门正殿的他便迎来了无数道视线。
目光微微转了圈,果然,能来的长辈们都来的!
道玄门虽在百年前的正魔大战中元气大伤,陨落的前辈也实则不少。
可到底也都还是仙道第一门派,便是损失诸多,也都还有数位强者坐镇宗门。
且那些伤得重的,疗养疗养,也都还能再撑上个数百年。
莫攸宁先是给这些个长辈们同掌教都行了个礼,方才停止腰板站于殿中。
可却也都未曾再开口说上半句,如同众人聚在此处并不是为了他般。
“短短三年未见,攸宁你的修为又更上一层楼了呢!”
掌教面带微笑的说下这句话,可话音刚落没多久,却又话锋一转,道:“最近外头多了好些闲言风语,攸宁可有耳闻?”
“未曾听闻。”
莫攸宁当然知晓那些‘闲言风语’是个什么。
甚至真宝阁也都在其中推了份力,烧了把火,不过这话不能拿出来说罢。
且,他也都得给在座的长辈们个台阶下,省的一会儿把他们气得回去拿南青他们撒气。
“攸宁一心向道,未曾听闻也是应当。只是这些闲言让我等有些困惑,所以才想亲自询问你。”
方才那微笑还在掌教脸上挂着,可在他说出下一句话时,却转成了严肃的模样:“都道你同万魔宗宗主顾依斐交情不浅,甚至更是传出两情相悦之说,可有此事?”
莫攸宁也不犹豫,直接就回答了:“有。”
话音一出。
那众多扫在他身上的视线也就带上了诸多的情绪。
殿中虽依旧安静无比,可却又分明充斥着长辈们的痛惜。
痛惜着自家小辈怎就做了这等糊涂事。
不到半晌,那些个目光又都移到了掌教真人身上。
他们且都还盼着掌教能把这小辈给唤醒悟过来!
得了如此之多的期盼。
掌教真人心里正暗骂着这些个老家伙。
看来这黑脸他是背定了,谁让他修为不够高,辈分不够大,可职位确实最大的呢!
棒打鸳鸯这事,他上任三百多年可都没做过一件呢!
不熟悉不说,且也还怕会把莫师侄给逼得做出甚的傻事。
这也不是没有前例的,早古同前几年那纯寅派的事情,他昨夜可连夜翻阅了好些!
把这些杂念都抛开。
迎上莫攸宁不带任何情绪的视线。
他心中还是有些赞许的。
敢作敢当。
至少也是个好的方面。
若是不敢认下,便得再次估量起莫攸宁了。
当然,他也未曾怀疑过莫小子不敢认下,毕竟他也算是看着对方长大的,性子自也是摸得透。
“你可知错?”
把那些赞许都压于心底,掌教冷着脸,呵斥道。
莫攸宁也不惧,反问道:“何错之有?”
“你与万魔宗宗主,一人为正道,一人为魔道,且对方又是魔道门派的宗主。自古正魔不两立,即便是如今局势和缓,却也不能私交过甚!而千百万年来,道玄门同万魔宗互为死敌。百年前的大战你也曾参与,那你也应知万魔宗手上有我道玄门多少条人命,而道玄门手上又染了万魔宗多少鲜血,如此血仇,你仍要同那万魔宗宗主在一起?那还能称得上的忠,称得上义吗?”
掌教未曾停歇,而是继续把这些事实□□裸的摆在莫攸宁的面前。
话音还未落。
殿下的莫攸宁便双膝跪下了。
仍是方才那不带表情的面容,只见他道。
“于门派不忠不义,我知错。既有错,罚也便是。我于门派问心无愧,不会做下任何叛于门派之事,可也亦是心系顾依斐。”
说完,便只直直跪着。
目光中也无甚畏惧。
......
掌教可真是被这小子给气到了。
他说了好些话,却只换来这么一句认错,还得加上句心系顾依斐!又完全把前头那些个血海深仇给忽略不停!
早前的时候怎就不知这小子口才竟这般好呢!
没办法,也只能继续把那些旧事重提,道:“你可知他顾依斐的双亲是陨落在何人手上?真能道是与我道玄门无关吗?你还记得起那些师兄师姐们的面容?他们是于何人手上丧命又与万魔宗脱得了干系吗?这些你真就都不知晓?”
“往日旧仇都随时间而去,那些沾下鲜血之人,也多不在世。且万魔宗已式微,当年结下恩怨之人,也早已烟消云散。”莫攸宁就事论事,这时间仇怨几多,他万魔宗同道玄门是死敌无错,但这同他和斐儿并无关系。
“强词夺理!”
掌教并不觉得莫攸宁所言多有道理。
听着甚至是有些苍白无力,但,其中那‘万魔宗式微’,可却是说的有理。
只剩顾天纵一人同那些个苟延残喘的老魔,那笔说是血仇的账,其实也都没必要再翻下去了。
纠缠数万年,竟式微落魄,其实门中诸多老祖也是觉得唏嘘。